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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冉哪耐煩等,當下便捉住她的手往外拖,「去我正房,反正遲早你都要住進去,這裡且不去管它。」
裴行韞氣得直想踹他一腳,心下發誓一定要將他的這個暴脾氣改過來。一生氣就亂砸東西,這次是案幾,下次他要是更氣,還不得直接將她砸出去?
「大都督!」裴行韞一聲嬌叱,言語中三分怒氣三分撒嬌更兼一份抱怨。
「整個大都督府都是你的家,你砸哪裡按說我都管不著。可你既然讓我住了進來,這裡我就大膽私下當做了自己的地盤,你衝進來二話不說就打砸,是不是你說將我放在心上,這些也都是假的,不過是你在哄騙我的話?」
閔冉瞧著裴行韞委委屈屈又嬌嬌滴滴的控訴,心裡軟成一團,忙舉手發誓:「我要是有半點謊言,叫我不得好死。好好好,就在這裡說話,我去叫人進來收拾。」
裴行韞眼珠子轉了轉,她軟聲說道:「你我好不容易能說會話,又叫了不相干的人進來。算了,先讓人進來收拾後再說吧。」
閔冉頓住,她這是要讓他收拾麼?他可是威風凜凜的大都督,從未做過這些粗活,這也太不像話了!眼睛一瞪正要發火,可一瞧她泫然欲滴的雙眼,一腔怒氣又熄了火。
「好好,我來我來。」閔冉讓進來的粗使婆子將抹布掃帚放下出去,不情不願拿起掃帚胡亂掃了起來,這下手沒輕沒重,弄得屋子裡煙塵亂飛。
裴行韞哪能真正讓他做這些事,只是想治治他的壞脾氣,被嗆得不斷咳嗽,忙擋住口鼻說道:「別了別了,還是讓人來收拾吧,你快出來。」
閔冉也被弄得灰頭土臉,尷尬的放下掃帚隨著裴行韞走出屋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說道:「灑掃有什麼難的,我再試幾次就會了。」
裴行韞斜了他一眼,嘆道:「我被你那一腳真真是嚇得魂都丟了一半,我想要是那一腳踢到人身上,那還不得當場沒了命?」
「我怎麼會踢你?你惹我這麼生氣我都沒有動你一根手指頭。」
「就算你不是要踢我,可這樣子也讓人害怕。要是一直怕你,就再也對你親近不起來,因著怕你對你百依百順,並非是出自於真心。你難道想這樣麼?」
裴行韞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閔冉,笑著說道:「我們去後院走走,今日還不算冷,要是再冷些,怕是要下雪了。」
「我不會打你,你不要害怕我。」閔冉隨著她沿著小逕往後院走去,無比鄭重的強調說道:「我想娶你為妻,很想。可現在還不行。」
裴行韞側頭不解的看著他,只見他神情落寞,滿身的惆悵。
「我很小就到了軍營,由舅舅一手帶大。外祖父母去得早,舅舅就只有阿娘一個親人,當年曾祖母還在,做主替阿爹定下了阿娘。舅舅為了阿娘在婆家過得好,替阿娘置辦了許多嫁妝,幾乎是十里紅妝嫁到了閔家。」
閔冉頓了一下,譏諷的笑了笑,「閔家早已外強中乾,窮極了,靠著阿娘的嫁妝日子才好過了些。祖母與曾祖母不合,阿娘嫁進了閔家後,開始有曾祖母護著還能好過些,可曾祖母畢竟年歲已高,沒多久就一病不起去了。
這下阿娘落到了祖母手裡,受盡了磋磨,祖母將她娘家侄女接進了府里,打著各種旗號進去阿爹的院子,成日與他廝混在一起。
阿娘為了我一直假裝看不見這些,祖母還是不滿意,成天挑剔阿娘的規矩,在她面前立規矩一站就是一整天,沒多久阿娘撐不住也病了,這一病就再也沒有好起來。」
裴行韞心裡嘆息,這婆媳鬥法,倒讓他阿娘夾在中間難以做人。這時候要是男人還混帳,那女人更是苦上加苦。
「在阿娘去了不到一個月,阿爹就娶了那個女人為繼室,過了六個多月就生了個兒子,對外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早產了。」
閔冉嘴角的嘲諷愈發濃,「以前我不懂,後來我在話本上看到了,這女人都是十月懷胎,早產的孩子都羸弱。可那個女人生下的孩子可是七斤多重,我還記得他長得白白胖胖,哪有一點像早產的樣子?」
裴行韞本來還挺替他難過,聽到他說什麼話本,真是又忍不住想笑,他舅舅怕也是個粗人,能帶好他才怪。
「開始祖母對我還好,自從那個女人生下兒子之後,對我便也淡了,常常對我說,有其母便有其子,我也是個不尊不孝的白眼狼。」
閔冉眼神晦暗,「那時候沒人管我,那個女人又使壞心要將我往壞路上引,後來幸得舅舅將我帶到了軍營。」
裴行韞沒聽過閔冉舅舅,也沒有見他與舅家有來往,恐他們都早已不在了。心裡湧上陣陣難過,他與自己一樣,有家人卻跟沒家人一樣,裴家兒女都要為家族榮華富貴做出犧牲,他的家人只怕會更混帳。
「舅舅在一次打仗中受了重傷醫治無效去了。他終身都未娶妻,他曾經跟我說過,戰場上刀劍無眼,說不定哪天就沒了,沒得白白耽誤人家的閨女。」
閔冉握住裴行韞的手,眼裡閃過哀傷害怕,「我以前不懂舅舅話里的意思,心想男人去了女人守寡或者再嫁便是,哪裡有那麼多的顧慮?
可我現在總算懂了,我沒了沒關係,可留下你孤零零在這世上,那是最最殘忍不過的事。所以我想等局勢安穩些,再十里紅妝迎你進門。我又怕不跟你先打招呼,你要是眼瘸看上了別人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