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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韓惜見驚慌失措地否認。
「你是大家公子,文質彬彬,舉手投足都要合禮,不能失了身份,在家裡,有你家主伯伯給你出頭,那些人不敢造次,在外面呢?誰給你出頭?路人麼?我麼?我不會給你出頭的,你一個金丹期的修士,修為遠超那些廢物,你表演委屈給誰看?」
韓惜見的臉都漲紅了,耳朵邊更是紅得發亮,他根本不敢看陸萬閒的眼睛,陸萬閒步步緊逼的話語,不給他留分毫餘地,毫不留情地撕破他最後那點體面。
「韓惜見,看著我。」
如同鐘磬般極具震懾力的一句話,令韓惜見不得不抬頭。
他好像頭一次認識陸萬閒一樣,這不是那個溫柔的、隨和的、好像對什麼都從容看開的陸師兄了。
此刻,陸萬閒就像韓家祠堂里那位最近接大乘的家祖,韓惜見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家祖在祠堂主事刑罰,只是遠遠地瞥了一眼,卻好像看到什麼極其可怕的事物一樣,當場就丟人得嚇哭了。
「你不會發火。」
陸萬閒凝視著韓惜見。
五個沉沉的字,叩在韓惜見心上。
「我……我當然會……」韓惜見掙扎著反駁。
「被人氣跑,借酒消愁,可不算什麼發火。」陸萬閒笑了一聲。
「……」連掙扎也放棄了,昨天白天,昨天晚上,種種羞恥畫面,走馬燈般轉過韓惜見目前。
「痴兒,發火是需要練習的,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要練習,才能做到恰到好處。」陸萬閒的語氣和緩下來,「現在,你練習的機會就在眼前。」
「啊……啊?」韓惜見正在消化陸萬閒方才那番話,他覺得有什麼東西隔著一層障幔,好像觸手可及了,但又模模糊糊的。那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看到沒有,從這裡走出去,沿著走廊往東走,左拐第三間第四間,是你七哥九哥的宿處,他們昨天半夜過來,這會兒也醒了,你可以去拿他們練習了。」
「他們也住在這兒?可是、可是我該怎麼發火,沒有由頭啊!」韓惜見還想縮回去。
「去,現在就去,由頭他們會給你的。」陸萬閒一指客房門,房門無風自開。
韓惜見硬著頭皮行至門前,習慣性地看了一眼銅鏡里的自己,喝,這臉色煞白的模樣,就像一具新死的屍首,剛從棺材裡詐起。
「萬一……」韓惜見回頭。
「你是金丹期的修士,道理講不明白,就揍他們。當然,最好還是講道理。」
韓惜見一頭霧水,怎麼發火還能講道理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半隻腳都跨出去了,再縮回來也不合適。
恰在此時,一個討厭人的驚笑聲傳來:「喲,這不是咱們小十六嘛,這麼巧在這兒碰見?沒跟你盛家哥哥一道走?」
「哈哈是呀,怪不得剛才誰看見盛家那個盛天驕在樓下打尖,原來是和惜見賢弟一起住店啊。」
韓惜見扶在門框上的手,漸漸收緊。
只聽咔嚓咔嚓聲不絕於耳。
第10章 今天收龍傲天為徒了嗎?
韓惜見腦海里迴蕩著陸萬閒那句話「發火是需要練習的,世界上每一件事都需要練習,才能做到恰到好處」,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次練習,和御飛劍、畫符咒一樣的練習。
眼前滿臉惡意的韓七韓九,仿佛變成了兩隻人形靶子,就是演武場最常見的那一種,腦袋上還貼著「射箭」「御劍」「符咒」等等註明不同功用的黃紙標籖。
韓惜見突然找到感覺了,那種傲視演武場的感覺。
「七哥,九哥,這麼巧。」韓惜見脆聲道。
韓家子弟皆是一愣,每次他們嘲笑詆毀韓惜見,韓惜見都像犯了什麼錯似的,壓根不敢抬眼看他們。
而這一次,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僅沒有躲閃,還熠熠生輝地直視著方才出言不遜的兩人——韓七和韓九。
「怎麼,剛才誰在樓下看見盛師兄了?」韓惜見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各位韓家子弟,「是誰?」
沒人吭聲,一個個縮了脖子安靜如雞。
本來就是韓九瞎編出來的話,誰會上趕著去認?
韓九面上無光,這時候再串供又太晚了,一股邪火憋在胸中,竟發不出來。
「就是,是誰啊?咱們不都看見了麼,惜見瞧不上咱們韓家出身,只想跟著盛家混,你們說是不是?」韓七揚聲說道,回頭警告地瞪向韓家子弟們。韓家子弟們勉強一陣諾諾答應。
「誰看見了?除了你,韓九,還有誰看出來我瞧不上韓家出身,只想跟著盛家混了?站出來我見識見識。」韓惜見盯著韓七接著問。
韓七翻了個白眼:「都看見了,都——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韓惜見心中騰起一股怒火,他發現跟韓七這人根本沒法講道理,而韓家子弟們只會跟風,眼前這種漿糊一般的情景,以往他沒有抬起頭,都沒看出來,只想逃避。
今天他睜眼看了,才發現韓七根本就是在胡攪蠻纏,目的就是激他生氣,或是害怕逃走,可笑他曾經還反思過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所以才讓韓七韓九產生誤會,以後要不要和盛家人保持距離。
而今看來,人家表露惡意時,一點腦子都沒帶,一點心思都沒花,他還要為這些又蠢又壞的東西反躬自省,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