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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玄門,仍然被盛千秋把持,歐青子也依然只是個傀儡掌門。
能撐住東明山門面的只有兩個弟子,一個是傅唯一,另一個是韓惜見。
陸萬閒且不說,一向低調行事,沒什麼存在感,也不喜歡參加門中事務的討論,至於爭奪資源,舌戰群雄,這些事似乎也很少發生。
這是前生的陸仙長。更符合他本性的陸仙長。
一想到這一點,秦熾羽就有些心疼,想是發生了多少事,才鍛鍊得陸仙長從他安靜自在的殼子裡出來,摻和進無數爛事兒中間,變成頭一個能言善辯會拿主意的人。
說回玄門的現狀,也是秦熾羽跟著「前世」在門內溜達了半天才知悉的大概情況。
傅唯一是天賦異稟,本來也不愛出頭,奈何玄門弟子們經常有比試,傅唯一一上場就是黑馬,一路殺到最頂尖的那一撥人里,不管他如何低調,也掩藏不住強大的實力。
而韓惜見,擢仙大典少年成名,又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稱號,想默默無聞都不行。
因此,眾人提起東明山,首先意識到的都是這兩個人。
「炎尊者」則是從上一屆四海排位戰開始露臉的。
在那之前,他都是一個偏執又陰沉,身上有許多見不得光的陰暗仇恨,稍微受刺激就會爆發天火靈根的危險人物。
因為與盛家為敵,他從很弱小的時候,就受到玄門上下的孤立。
幸而他還有鍾愛他的師尊,一直護著他,寵著他,把一身所學全部教給他,這樣一步一步,才把他扶到台前來。
在上一屆四海排位戰中,他殺進了前五十名,甚至可以成功地控制天火,因為天火威勢太強,所向披靡,有玄門之外的好事者給他取了「炎尊者」的稱號,一夜之間傳遍修真界。那是他最風光的幾年。
然而天火畢竟沒有那麼容易控制的,在上一屆四海排位戰之後,東明山傳來「炎尊者」修煉走火入魔,差點廢了一身修為的消息,陸萬閒也從閉關狀態中匆匆出來,親手為他調理經脈。
最慘的不是從未高調過,而是如流星,曾經到過中天,卻又一閃而逝。
明明已經有了「炎尊者」的名號,如今又被人踩在泥地里,修為又逆水行舟,不能寸進。
「前世」如一頭困獸,在暴雨傾盆的院子裡繞了十幾圈,他始終低著頭,胸腔里卻像是有野獸要衝出來一般,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而劇烈。
終於,「前世」站定,抬頭向透著亮光的窗戶看去。
像是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住,「前世」徑直走到門邊,急促地敲了三下門,得到裡面的應聲後,推門進去。
秦熾羽比他先一步穿牆而入,在大雨地里淋著並不好受,雖然他只是個靈體並不會淋濕,但那種又黑又冷的感覺並不怎麼討人喜歡。
屋裡則是另外一番模樣,溫暖的燈燭光照耀著乾淨整潔的床鋪、桌椅和書櫃,一切都有條不紊,素淨簡單。
陸萬閒坐在床邊,依然是一身便服,散發,看見「前世」進來,沖他招手,示意他在一邊坐下。
「前世」卻直衝陸萬閒走去。
陸萬閒感受到他表現出的躁動,默默從一邊架子上取下長巾,讓他擦擦身上的雨水。
「前世」卻用火系靈力瞬間蒸乾了雨水,一陣白煙騰起,屋裡頓時充滿了雨水的腥味。
陸萬閒怔了怔,仰起頭問:「怎麼了?」
「為什麼不讓我去天元秘境?」「前世」不開口時如躁動的野獸,一開口卻是咄咄逼人的質問。
「我自有考量,你修煉沒有進境,此時貿然進去……」
「師尊,連你都不相信我了嗎?我能控制住自己,我的修煉已經有突破了,只要這一次讓我進入天元秘境,我一定會拿到秘寶,只要有了秘寶,我一定能突破金丹期!到時候,他們就會閉上嘴巴!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已經等了整整五百年!」「前世」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周身的空氣都被他情緒波動連帶起的火靈力燒得滋滋作響。
陸萬閒等著他發泄完怒火,沒有急於說話,靜靜望著「前世」,直到「前世」的激烈言辭說盡。
「我相信你,」陸萬閒頓了頓,「但是玄門中其他峰主和長老不相信你。」
「為什麼要其他人相信?我自去秘境,與其他人何干?且這秘境要求四海排位戰前二百,難道我不符合條件嗎?憑什麼已經按照他們的規則做了,臨到頭他們又不認?師尊,這就是你一直要守著的玄門?你一直為了他們委屈求全,到頭來他們也沒有對你松一鬆口!」「前世」發泄完,又如困獸一般呼哧呼哧喘著氣,胸膛不斷起伏,連寬闊的雙肩亦輕輕抖動。
陸萬閒微微側過臉,不想和「前世」直接目光相處,他的迴避讓「前世」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罷了,若是你主意已定,我不會違逆你的。」「前世」的聲音冷了下來。
兩人相對無言,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陸萬閒說道:「早點休息吧……修煉也不急在這一時。」
似乎有萬般言辭湧上「前世」喉頭,他嘴角的肌肉緊緊繃起,好像在咬牙忍住,片刻後,方才說道:「這就是你的決定麼?」
不等陸萬閒回話,「前世」與他錯身而過,往前猛走了兩步,直走到牆角下,面著壁,恨恨地說道:「你不必說,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