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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他從未聽他說過,他也從未表露出這些情緒。
在道歸舟眼裡,他始終都是一個只知道往前走、對自己狠心對敵人更殘忍的孩子。
可現在這個被他觀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孩子就這樣低垂著眉眼,長長的眼睫在他的眼瞼上投下一片陰翳。
他沒有太多的表情,語氣比道歸舟還要平淡,聲音輕的更是像一陣隨時都會被吹散的風。
他就這樣一點點收攏自己的五指像是要凌遲道歸舟,好似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把自己經歷了的苦難讓道歸舟體會到一二。
但道歸舟知道,這連一二都不足。
因為他是那個無情冷漠自始至終都沒有向他伸出手的觀察者。
「她也可以不愛我。」他像是找到了什麼宣洩口,好不容易能將這些年壓抑在心裡的情緒發泄出來,即便現在這個場景稍微有點嚇人:「只要她不會在我的飯菜里下毒。」
「只要她不會將香爐砸在我身上。」
「只要她不會拿熱水潑我。」
「只要她不會和外人一起羞辱我。」
「……為何是我?」他的手在道歸舟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但道歸舟卻沒有半點要昏厥的意思,他甚至還阻止了秋雪和識雲的意圖。
他聽見他繼續用那種輕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說:「為何非得是我要經歷這一切?甚至連名字都被取做陳仇……我就只配擁有過往的仇恨嗎?」
道歸舟沒說話,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把鈍刀在慢慢的割扯。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它不似他違背了無情道的破裂,也不似現在他被掐住脖頸的窒息感。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難以言喻又讓他想不明白的情緒。
不知從何而起,又不知要去往何方。
他只知道他現在很想摸摸面前孩子的頭,告訴他他都知道。
他所經歷的那一切他都知道,只是他……
他的確該恨他。
的確可以因為這份恨意殺死他甚至用酷刑凌遲他。
可是……
道歸舟頭一回兒臉上做出了別的動作。
他微微抿了一下唇。
這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沒有任何一個人將其捕捉進眼裡,唯獨道歸舟的無情道感知到了。
於是更濃烈的痛意席捲而來。
道歸舟卻並不在意,他的聲音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那你殺了我吧。」
他這平淡的、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冷漠的一句話落地,周遭瞬間安靜。
識雲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驚吼:「大人?!」
秋雪更是拼著被碎星的劍靈破碎靈體的結局飛到了道歸舟面前企圖將他的手砍下來,卻被道歸舟抬手揮散:「主人!」
道歸舟只是平靜的看著他。
從始至終,能讓他注視這麼久的,只有一個他。
「你以為我不敢嗎?」
他的聲音陰狠而又冷戾,手上的力度更是重的幾乎要將道歸舟的脖頸折斷。
可道歸舟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只是靜靜道:「這種方式殺不了我,你得用劍,拼上自己的靈力。」
他頓了頓,指了指自己疼痛到快要失去知覺的胸口:「朝這裡。」
也是這時,識雲和秋雪這才驚覺他的右手已經破碎的厲害。
像是摔在了地上的白瓷器勉勉強強被人拼湊好了,但上頭的裂縫卻無法癒合。
道歸舟的無情道……
走歪了。
他被人鬆開後也沒踉蹌,甚至摸都沒有摸一下自己脖頸上猙獰的淤痕,他只是垂下了手看著他。
對方召回碎星,那隻捏過他脖頸的手緊緊握著劍鞘,他的眼裡儘是陰桀:「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道歸舟淡淡道:「所以我讓你動手。」
他說:「這世上只有你可以殺死我。」
道歸舟看著他抬起了碎星,碎星的劍尖抵著他的胸口,但卻沒有更進一步。
秋雪和識雲在旁側已經急的幾近跳腳卻又毫無辦法。
他們都清楚,若是道歸舟真想壓制他,只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
「你想尋死?」
他歪了一下頭,眼神冷漠:「可我偏不想你就這麼簡單的死掉。」
道歸舟:「我不想尋死。」
饒是他,一時間都不太能跟上這位天道的想法。
就在他正準備把劍放下時,他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他那隻布滿了裂縫的手就覆在他的手背上,和他一起握住了碎星。
道歸舟的手很涼。
像是一具沒有任何體溫的屍體。
他聽見他說:「這一劍你必須刺下來。」
他的語氣漠然:「不然你只能是陳仇。」
這個雷踩的極其完美,幾乎是在一瞬間勾起了他所有的恨意與暴怒。
碎星直接穿透了道歸舟的身體,無數的魔氣更是在一剎那從他的身體翻湧而出,爭先恐後的鑽入了道歸舟的身體裡。
道歸舟的脖頸和臉側也開始出現了裂痕。
但與此同時,周遭的一切也發生了改變。
什麼竹屋、竹林、小池子全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巨大無比的藍金色柱子。
道歸舟沒後退,只往前走了一步,他似乎是停頓了一下,最終將自己的手覆上了滿臉燥意的人的臉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