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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話,浮光說得極其艱難。
裴雲婠聽得心神巨震,纖纖素手忍不住撫上他的肩頭,想以此給他安慰。
若說昨日只聽得浮光說的幾句極為簡短的概括話語,裴雲婠的心中就已經是震驚不已。
那今日聽得這般詳盡的過程描述,裴雲婠更是感覺心裡有這驚濤駭浪在翻湧。
若說二人比慘,裴雲婠自認自己是比不過的。
浮光好不容易有勇氣打開了話匣子,索性把深埋在心底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我也是在那天聽得蘇楚昇的話才知,我身上的『荼蘼』之毒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
「我更知道原來師父竟然是娘親的親哥哥,是我的親舅父。」
「娘親是幼年時被人販子拐走,輾轉賣入聲樂坊當舞姬,後來被父親買進府中。」
「父親無意中看到娘親身上的胎記,因而知道娘親就是師父一直在找的妹妹。」
「之後,父親給娘親種下了『荼蘼』,多次以娘親威脅師父為他辦事。」
「我也就知道師父教化我並非偶然,既是父親的逼迫,也是師父對我的憐惜。」
「再之後,父親就以娘親來逼迫師父和我二人為他辦事……」
浮光一口氣把所有事都說了出來,他的語速極快,生怕鼓起的勇氣不夠支撐他說完這些話。
裴雲婠聽得心疼不已,眼淚無聲地傾灑……
裴雲婠真的很少哭,許是以前的很多事,她堅強地能夠承受得住。
而這一刻,她在為浮光而心疼,為他而哭。
常言道:沒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兒女。
世人也常說:沒有哪個父母不疼孩子!
但是——
裴雲婠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她,這世上真的有那種枉為人父母之人!
比如拋棄女兒的裴二柱與賴氏。
再比如利用兒女的蘇楚昇與慕光遠。
其餘的人,裴雲婠不多加以評判,但這在幾個人的身上,裴雲婠真的只看到了利益與利用。
收了聲的浮光忐忑地等待著裴雲婠的回應,卻良久聽不到她說半個字,不由得心急了,他隨即翻轉過身,卻看到身後的裴雲婠正默默地垂淚……
裴雲婠哭得這番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浮光看得莫名地心慌了,「你怎麼哭了?你別哭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你,你要打要罵都行,只要你別哭別不理我……」
裴雲婠伸手捂住了浮光的嘴,攔下了他要說的話,「我不怪你瞞我,換做我,不一定有你這般勇敢,畢竟這些事,光是回想一遍都讓人好似在身受極刑……」
裴雲婠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
浮光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裴雲婠當著他的面哭,心裡慌得好似有千軍萬馬在崩騰……
「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你當沒聽到好不好?求求你不哭了好不好?」浮光慌亂又無助,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哄好裴雲婠。
裴雲婠凝著水潤紅腫的眸子看著驚慌失措的浮光,不由得搖了搖頭。
她是憐惜他而悲傷,哭得眼淚泛濫,而他卻慌成這般……失措無助的模樣。
到底誰才是苦主?
二人好似身份立場對調了一般。
如此想著,裴雲婠無奈地收住了眼淚,「我無事,你且說說你中了『桀驁』之後的事。」
這個時候,也只能以話題轉換了。
並且,裴雲婠的心底里也還有些疑問需要浮光解惑。
浮光的心底里「咯噔」一響,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悄悄地觀察著裴雲婠的神色,試探地問道:「你得答應以後都不會不理我,我才能說。」
這般時候還能討價還價,裴雲婠也是服氣的,她點點頭,承諾道:「我答應你。」
得了裴雲婠的承諾,浮光才說:「服下『桀驁』之後,蘇楚昇讓我易容成他的兒子蘇雋彥的模樣,再帶我去了滎陽公主府。」
「我在公主府里扮了一天蘇雋彥之後,事後才知情的師父找來了,得知我中毒,師父第一次反抗了父親的威脅,執意將我帶回了禪冪寺。」
「師父在禪冪寺里為我驅毒,封住各大經脈,阻止毒性擴散,再之後就是把我送到你身邊。」
「我原以為可以在你身邊待很久,但父親卻不斷地召我回去,還以娘親的性命相逼,讓我為他做各種事。」
「因為娘親的舞姬身份,父親不願讓我入宗祠,就以義子的名義讓我進了慕家。」
「之後我以慕昀皖的身份揚名立萬,也都是父親要求的……」
浮光邊說邊觀察裴雲婠的神色,準備一發現有異就立馬收聲住口。
然而,裴雲婠的神色未變分毫。
裴雲婠在聽得浮光說他身上的「桀驁」之毒的來源與蘇楚昇有關,其實心底里就有了一個猜測。
如今浮光道出實情,驗證了裴雲婠的猜測。
果不其然!
蘇楚昇為了保住自己的親生兒子,就讓別的人來頂缸受罪!
裴雲婠自打知道秀陽郡主的身上也有「桀驁」之毒的時候,就猜測給人種上「桀驁」可能是滎陽公主府里的一種「慣例」。
不然何至於她裴雲婠身上有,秀陽郡主的身上也有?
並且,二人身上的毒都有些年份,都是幼年的時候就被人種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