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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侍候岳繁京的丫頭杏枝抱怨過,杏枝出嫁後,春枝侍候岳繁京,也抱怨過祁氏的話太多,祁氏總是改不掉。
用祁氏自己的話說,五房裡姑娘還小,卻沒有當家的人,她要是不為姑娘撐出一片天和地來,還不早早的讓人欺負了去。
今天的事情,讓祁氏終於有「用武之地」,她的話就特別的多。好在只有三間房,很快到五老爺夫妻的靈前,祁氏把岳繁京推一把,在靈前不能多喧譁,祁氏把嘴閉上。
這是祁氏住的房間,以前五老爺的書房和會客的那間。拉一道布幔分成里外間,祁氏住外面半間,裡面半間擺靈位。
岳繁京上香的時候,祁氏閉著眼睛默默念叨。岳繁京故意的慢慢起身,好讓奶娘的話對著靈位多說會兒,等下,就不會對著自己多念叨。
但是她的祈禱像是不起作用,回到她住的那間房後,祁氏迫不及待的又說起來:「我的姑娘,你可不能答應老太太。是個姑娘就得嫁人,不嫁人就叫有饑荒,就像良菊四姑娘,就天天過荒年……」
春枝沒忍住,伶俐的打了一個岔:「奶娘,良菊四姑娘雖沒有嫁人,但有吃有穿,還有家裡人肯讓著她,她從不過荒年。」
「去!」
祁氏變了臉色,拿起手邊針線筐里的尺子,作勢要打春枝,把春枝嚇的不敢作聲。
這下子沒有人阻攔祁氏,祁氏變本加厲的說個沒完。奶娘不認字,但不妨礙她用各種本地的俗語來比喻,把老姑娘岳良菊句句不離口中。
岳繁京苦惱之餘,拿房門外的大雪解悶。雪比剛才更大,風也猛烈的多。
這還是在城裡,幽塞的城外又有大片的森林,是天然的屏障。從最近的邊城往幽塞來的路上,可沒有這麼好。風疾雪勁,亞似無數鞭子抽打行人。那京里的貴人,他肯吃這個苦,在這種天氣里往幽塞來嗎?
在繁京姑娘看來,除非這貴人腦殼壞掉了。
…。
漫天的大雪空中舞,把邊境線置於它的肆虐之下。如果你不真正的走入大雪中,就很難理解那四面八方的寒冷和攻擊。
在這樣的雪裡,行道不用說是難的。雪中三道身影縮著腦袋佝著身子,在逆風中艱難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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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真好啊。
第五章 京里來的貴人
雪在最濃的時候,天和地都讓遮蔽,夾在雪中的三匹馬和馬上的三個人,儼然螻蟻般的存在。
四下里沒有阻攔,風把四面八方都籠罩。每一步,不但馬蹄有深陷在雪中的可能,又需要強行破開無處不在的屏障。
這樣的速度走下去,一天走不了幾里路,而且還有隨時讓風雪凍傷的危險。
最左邊的馬上人,利落的跳下來。他的手不再握緊雪衣,瞬間,風雪就把厚重的雪衣吹動,把他修長而矯健的身軀隱隱展露。
他來到中間那匹馬前,一伸手握住馬韁繩,往前後左右看上一看,肯定看不到人。如果有人,別人也看不到他。但他頂頂小心,半側著身子,逆著風向開口道:「殿下!」
中間這匹馬上,灰濛濛的軍制雪衣打開,露出大半張面容和一雙犀利深邃的眼睛。
嘴巴還包在雪衣里,說話聲帶著悶聲悶氣:「威弟,為什麼不走了?」
被稱為「威弟」的這位繼續扯緊馬韁繩,那馬估計累了,老實在原地一動不動。
「殿下!這麼走,咱們今天到不了幽塞。」
殿下眨巴下眼,猶帶著對風雪迷濛的迷糊:「要在路上多走幾天?」
「咱們今天必須到幽塞!」威弟斬釘截鐵地回他。
殿下愈發的糊塗,瞅一瞅挾帶天地之威的風雪,自從上路就呼呼聲不絕於耳。
他有些明了,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威弟」說的話,提高嗓音問道:「你的意思,今天到得了幽塞,還是到不了?」
殿下這一拔嗓音,威弟也誤以為殿下沒有聽清楚,大聲再道:「殿下,咱們今天必須到幽塞,但是以咱們現在的腳程,今天入夜也到不了幽塞!」
這樣的對話,讓殿下徹底暈乎,本來在風雪中,人就容易茫然。寒冷,又使人懶動腦瓜。
他愣愣的望著馬前的威弟,不知道下一句說什麼才好。
威弟打算進一步解釋的時候,最右邊那匹馬上的人不耐煩了,把嚴實包著的雪衣猛的一扯而開,大吼道:「走,還是不走!要在路上過夜嗎?」
「能在路上過夜算咱們有福,但這路上沒有過夜的地方!」威弟也吼起來:「咱們今天晚上必須住在幽塞!」
「那走啊,趕緊走啊,你停下來磨蹭個什麼勁兒!」
「你下來!」威弟手扶著殿下的馬韁不變,眼睛瞪著右邊馬上的人。
「憑什麼!這麼大的風雪讓我下馬,你想凍死我不成!」右邊馬上的人忿忿不平。
威弟冷笑:「你下來走,咱們才能晚上到幽塞。再讓馬馱著你,今天你獨自在雪裡過夜去吧!」
右邊馬上的人想裝聽不懂都難,見大風雪如風雲變幻,他好似滄海那小小的一粒粟,瞬間就委屈莫明,對著殿下可憐兮兮:「這麼冷,人怎麼能行走?」
殿下也怕冷,但眼前事實讓他看到威弟說的沒錯,就對著可憐的一張臉兒想笑。
下意識的回頭望來的城池,一早出來的,就是沒有風雪也看不到輪廓。回去,不用商討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