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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威爾斯接下去。
第164章 我馬玄黃
「不,你們都弄錯了,我們現在要思考的問題不是狗和亡靈。」威爾斯抬手比劃了一下四周,「我們得思考的是這些台階、神像是什麼人建造的。別忘了,這是46億年前的地球,沒有人類到達過這裡。」
符衷的接收器上傳來星河模擬的渲染圖,螢光標記才做了一半,渲染圖就已經到了,星河從不出錯。符衷瞟了一眼圖片,他垂著眼睛默然,冷清的氣氛讓他看起來有些陰鬱。
「誰說沒有人來過這裡?你也弄錯了,美國人。你以為我們只是第一批到這裡的人類嗎?你太高看我們了。」符衷抬起眼睛盯著威爾斯,淡墨色的眼瞳非比尋常,眼瞼下淡藍色的靜脈清晰可見,光線照進他眼睛裡,那一小片皮膚白得像瓷器。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我弄不明白,我想不通,還會有誰來過這裡。這是神跡,神明曾經居住在這裡,這是他們的殿堂。你好好看看,那些神在嘲笑我們!」
威爾斯抬手指著頂上羽蛇神的頭骨,枯黃色的骨頭散發出腐敗的味道。空蕩蕩的蛇眼緊緊盯著地面,似笑非笑地凝滯在某一個表情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咧開嘴發出古怪的笑聲。
符衷上前去揪住威爾斯的衣領,鼻尖幾乎要和美國人碰在一起,聲音壓抑著從喉嚨中流出:「停止你愚蠢的想法,威爾斯,現在不是讓你發瘋的時候,讓你的上帝趕緊離開這裡!這裡沒有神,這些雕像不過是哪個無聊的傢伙在故弄玄虛。這裡只有我們,而我們是人,這裡只有人!」
他睜著大而漂亮的眼睛,睫毛絲縷分明,眼瞼下一小塊皮膚呈現貝母的光澤,非得要畫家用指甲蘸著油彩刮上去才能描摹出那種色彩。威爾斯沒有符衷高,被他揪住衣領之後不得不抬起下巴踮著腳才能與符衷對視。威爾斯緊緊抓著手裡的槍,他的眼睛濕漉漉的,臉上的皺紋痛苦地皺在一起。
「噢,上帝。」他囁嚅著嘴唇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麼恐懼,「願上帝保佑我們。」
山花過來拉了符衷的手臂一下,符衷才把可憐的地道老鼠放開。符衷退後幾步,抬頭看看兩尊神像——威爾斯恐懼的來源:「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信上帝的?」
威爾斯哆嗦了一下身子,他把槍背在背上,舊手套摩挲著腰間一個水壺,說:「打越南戰爭的時候,有一次我被困在地道里。我獨自在黑暗和一群死人屍體中生活了36小時,我親眼看到一個人被細鐵絲網割斷腦袋,還有人的睪丸也被鉸得血肉模糊。該死的地道!該死的戰爭!於是在那36小時中的某一個瞬間,我相信了上帝。」
符衷淡漠地面對阿普切的頭顱,還有庫庫爾坎身上絢麗的羽毛,他的神情略顯悠遠:「你在36小時後逃出生天,所以你覺得這是因為上帝垂青於你?」
「是的,上帝垂青於我。我看得到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衣服上的金葉子就在眼前晃動。上帝就生活在我們身邊。」威爾斯合攏雙手放在嘴邊,他弓起身子,是一種臣服的姿態。他是個狂熱的宗教分子。
「上帝就生活在我們身邊。」符衷的目光在神像上徘徊,「與人類一起混跡於市井,上帝在人間。」
「這些就是證據。」威爾斯忽然張開雙臂,好想要擁抱什麼人,他跑到羽蛇神下方,「我們誤闖了神明的殿堂,我們不能再繼續走下去了。我們只不過是幾條有夜視能力的狗,你看看,前面就是地獄的入口。我們不能再繼續走下去了。」
符衷把接收器的圖片亮出來給威爾斯看,威爾斯睜大了眼睛,他大概不會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感到不可思議了。符衷指著地面說:「我們的腳下正踩著一雙翅膀,而這雙翅膀,是北京時間局曾經使用過的徽章。有人來過這裡!」
他說完沒有理會威爾斯的反應,轉身讓山花給指揮台報告情況,然後走到石壁下,取出一支玻璃管收集了一些石壁上滲出來的液體。
「液體呈現半透明的暗紅色,質地粘稠,腥味很重,我得戴上面罩才好過些。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物質,看起來像是鮮血,但也許只是鐵氧化之後的產物。」符衷舉起玻璃管在等燈下晃了晃,「玻璃中摻入的試劑沒有任何反應,元素成分未知。看來我需要更精密的分析儀器,但這隻有在我到達地面之後才能實現了。」
他對著記錄儀事無巨細地匯報情況,然後把玻璃管放在胸前的盒子中,這將會是珍貴的研究資料,耿殊明教授一定會很喜歡的。
山花連接了幾次指揮台都沒有成功,信號時斷時續,最後徹底黑掉了,跳出提示框說:「第五軌道臨時撤除,所有數據正在備份,請等候新的軌道接入。」
「什麼情況?為什麼通訊軌道突然被撤除?」山花說,他不斷改變自己的位置和連接接口,企圖重啟,然而屏幕一直沒有亮起來,「這是不被允許的,何況我們正在執行任務。」
「指揮台,指揮台,這裡是0578,符衷報告。我們的通訊軌道突然被切斷,原因不明,請指揮台協助儘快恢復。聽得到嗎?收到請回復!」符衷按住對講機呼叫,但並沒有人回答他。
耳機里有雜音,時不時跳出一兩句人聲,符衷凝神細聽,一邊改變位置,取出工具準備手動重啟。他從耳機中傳來的支離破碎的幾個詞語中判斷地面指揮台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好像是季垚在和人工智慧爭辯,符衷不敢確定那是不是季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