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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飛機落在廣場上方的停機平台上,道恩抬著頭看了一陣,才看見穿著制服的季垚從裡面走出來。季垚戴著黑色的墨鏡,低頭把鑲有雄鷹巨樹的帽子戴上。他看到下面的廣場上站著兩個人,摘掉墨鏡駐足了一會兒,光線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季垚盯著兩個人看了一陣,認出來了那是朱旻和道恩。朱旻在向他招手,好像他是專程來接機的一樣。
季垚轉過身重新戴好墨鏡離開了。朱旻低下頭眨了眨刺痛的眼睛,對道恩說:「我們也該配一副墨鏡的。」
道恩抬了抬眉毛。
季垚在海底基地的地質中心裡見到了耿殊明:「你回來了?」
耿殊明穿著灰藍色衝鋒衣走進地址中心的封鎖門,他身後跟著邵哲升。邵哲升看起來精神抖擻的樣子,一進門就朝季垚行了禮,他幫耿殊明提著幾個箱子,那些箱子的分量可不輕。耿殊明回頭輕飄飄地提醒了邵哲升一句,然後伸手與季垚握手:「剛從『老狐狸』號上下來,新換了一批人上去,現在輪到我守在海底基地里了。」
「嗯,我也剛從赤道回來。」季垚回答,他把塞在衣領里的圍巾取下來,搭在一邊的空椅子上。季垚沒有摘掉帽子,也沒有笑,這頂帽子讓他看起來很威武,充滿了陽剛之氣。
「巡航了一圈有什麼發現嗎?」耿殊明問,他走到桌邊去,側身把背上的背包卸下來放在桌上,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季垚沒在意耿殊明探尋的語氣,他一直都對這位地質專家很尊敬:「發現了很多好東西,而且我們還遭遇了十三次龍王,在這十三次里,我們幾乎已經把龍王的底細給摸清楚了。」
邵哲升站在一邊,他手裡拿著一塊白色的毛巾,擰乾水後擦拭桌面。邵哲升扭過頭看了季垚一會兒,他看到了指揮官平靜的眼神。季垚無論在什麼時候總能保持冷靜,仿佛任何事情都可以從從容容地去應對,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危機就不像是危機,而是一件下一秒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的小事。邵哲升默然了一會兒,然後把毛巾疊起來,掛在水龍頭上。
「我聽說這段時間裡有許多執行員、研究員都犧牲了。」耿殊明露出惋惜的表情,他扣緊手指,抬眼看了看季垚的表情,「我很遺憾。」
季垚沉默,整個地質中心都陷入了寂靜中,仿佛是在等什麼人到來,但那些人永遠不會來了。季垚把手套摘下來,疊好後放在桌上,然後他輕輕點了點頭,說:「他們都是真正的英雄。」
除了這句他就沒有再說多餘的話了,有時候一句話里包含的意思比一萬句都要多。季垚看著地質中心盡頭的一座巨大的銅製地球儀,那仿佛是一座黑色的墓碑,聳立在上升的台座上方。墓碑不止這一處,這個地球上的很多地方都能在人的聯想中變成這副模樣。季垚在耿殊明對犧牲的執行員們表示過遺憾之後就感到微微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到這兒來,而這一切的真正意義又在哪裡。
他在幾十秒的默哀後跳過了這個話題,在對英雄進行緬懷之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想看看關於北極海底地殼的資料。尤其是上次地震前後的跟蹤記錄報告。」
耿殊明從背包中取出用馬尼拉紙袋,繞開封口後從裡面取出一份紙質報告單,在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邵哲升已經打開電腦調出相關文件了,看來他們早有準備似的。季垚接過耿殊明遞給他的一疊紙,低頭翻看起來。耿殊明問:「是哪裡有問題嗎?為什麼忽然要單獨查看北極海底的資料?」
季垚把紙放下,讓邵哲升打開全息投影池,轉動了一下地圖後他用指示棒點著某一處裂縫,就像在戰術行動中心裡主持會議:「上次大地震的震源在這裡對不對?」
「是的,那地方當時震得相當厲害,震中就在那裡。」耿殊明扶在投影池邊緣看了看,伸手粗略地比劃了一個範圍,「極震區大概就有這麼大,超乎想像。如果不把這座海底基地整個收進黑洞裡,那它早就變成一堆破破爛爛的廢墟了,它離震中真的很近。」
耿殊明說的黑洞就是季垚脖子上掛著的那條項鍊的吊墜,耿殊明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那個吊墜的神奇之處了,在得知吊墜里壓縮了一個可控黑洞之後,他立刻去找季宋臨討論了這方面的話題。跟任何學者一樣,耿殊明總是對新事物充滿探索之情,在他眼裡,世界不過是供人耕耘的土地。
「地震的成因是什麼?我看過你們之前的報告,僅僅只是簡單的板塊運動造成的嗎?希望你們不要企圖隱瞞什麼真相,這對你們沒有好處。」季垚摘掉帽子,把頭髮抹到後面去,他沒有去看兩位地質專家,但他的嚴厲是不需要通過眼神觸碰就能感受得到的。
這次是邵哲升回答的:「是的,確實只是板塊運動造成的一次災難。地球想要松松筋骨,於是大地震就這樣產生了。兩個板塊可以說是在很激烈地在搏鬥,我們觀測到了明顯的位移。」
季垚抬起睫毛看了邵哲升,他只需要這一眼就能判斷出對方究竟是在撒謊還是在說真話。邵哲升沒有迴避季垚的目光,他的右手扣著左手手腕,用的是標準站姿,他在指揮官面前就很規矩。以前有過那麼一段不怕指揮官的時候,但現在邵哲升覺得季垚變了,究竟是哪裡變了他也說不上來,但就是不敢再在季垚面前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