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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季垚並不喜歡這張照片,因為它由時間總局保管,最終會印在墳墓前的墓碑上。季垚忽然想起自己沒有參加「狐狸窩」中隊中各個死去戰友的葬禮,也沒有去他們的墓地弔唁。
他揉了揉太陽穴,不再去想墓碑的事,轉過身說:「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如果我今天把他們都給放了,明天就會有120個,1200個。萬事都得做最壞的打算。」
處決逃兵時,許多執行員都趴在高處的欄杆上,探出腦袋注視著刑場。當槍聲結束後,長長的回音拖著調子,倏忽之間就消失在了重重的迷霧中。在有月亮的晚上,聲音也會迷路。
符衷思索了一會兒,他明白了季垚的意思。季垚在某種意義上是他的導師之一,符衷總能從他身上學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其實要想學誰能都能成為自己的老師,只不過有人閉口不言。
「我知道了。」符衷說。
季垚摁滅香菸點了點頭:「你在北極注意安全。北極現在的狀況怎麼樣?」
符衷走到建造黑塔的工地上去,沒急著下樓梯:「目前一切正常。我們不久前正經歷了一次黑洞物質大爆發事件,有好些東西都損壞了,我已經派了人去維修。『龍血污染』的疫情也控制住了,肖卓銘和醫療專家組給出的反饋都很好。但是北極之外的地方出現疫情了,正在各個避難所里擴散傳染,這令我擔憂。林城的身體好了很多,肖卓銘說他現在坐在輪椅里也沒問題了。」
「他可是我們當中最重要的一員,他不能有事,不然林儀風不會放過你的。林儀風現在站在你那邊對吧?小心點兒,他這個人有點複雜。我查到了他的資料,林儀風在北冥大清洗的時候用了些見不得光的陰謀手段才扳倒了唐家,而林家和唐家之間有利益往來。」
「嗯,我知道了。」符衷踩著梯步走下去,「我爸爸還好吧?」
季垚看了眼平板,把屏幕熄滅,取下搭在椅子後面的長衣外套穿上:「他很好。有季宋臨在他身邊,符將軍就不會有危險。現在他們乘坐『安瀾』號航母出海了,作為移動指揮中心的負責人。說起來我們還舉行了一次聲勢浩大的閱兵式,你沒有親臨現場真是太可惜了。我也想見見你在閱兵式上的樣子,一定很棒,那樣所有人都知道指揮官的愛人是個神仙下凡般的妙人了。」
符衷被他說得臉上臊得發紅,周圍圍了很多人,不好表現,只得掩飾性得摸了摸嘴唇,說:「我怎麼樣你不是都見過了嗎?」
「說什麼呢,老兄?多看點總比少看點好對吧?」
「你說得對,指揮官,百分百正確,沒人比你更正確了。」符衷把手抄進衣兜里,站在綠色的地板上笑起來,盯著面前正在卸貨的小飛機,「等你回來了,你想看什麼我就穿給你看。」
「噢,那是包括超短裙、高跟鞋和絲襪嗎?」季垚站在鏡子前把腰帶綁好,拿上帽子拍了拍,壓在頭髮上。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長眉框著眼眶,高高的帽牆讓他的身材更加高大了。
符衷的臉騰的一下燒起來,忙背過身去,抬著眼皮四下掃視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其實他剛來這兒的時候就已經被所有人注意到了。符衷就像個農場主在巡視自己的土地,那些幹活的工人更加賣力地工作起來,他們知道督察官是最不好糊弄的那一個。符衷把手放在腰上,低下頭壓低聲音說:「那他媽不是你自己說要穿的嗎?你說話算話。」
「我出爾反爾。」
「操!」
季垚提醒他:「時間局新版條例第五章 第一條,不要白日宣淫。」
符衷看了眼時間:「我這裡現在是晚上呢。還有,條例什麼時候又改版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在剛剛吧。」季垚笑著下樓去,他現在走路都輕盈了。
「我沒有回答出首長的問題,是不是要罰跑五圈?」
「你他媽還記著這茬?這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你倒是提醒了我,該怎麼懲罰你才好呢?季首長得要好好想想。」
「放屁吧,現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是不會接受懲罰的。」符衷說,發現有人走過來,一直盯著他看。
「長官好。」那人喊道。
符衷裝作若無其事地抬手揮了揮,把人打發走:「嗯,你好。」
季垚又被逗笑了,他發現跟符衷說話的總是很愉快:「現在被人喊『長官好』的感覺怎麼樣?」
「感覺怪怪的。」符衷誠實回答。
「習慣了就好,以後你還會越爬越高,越來越多的人要把你當作長官。」季垚說,他走出電梯,經過一道懸空長廊後往指揮部大廳走去,外面的空地上停著幾輛悍馬車,「現在我得掛電話了,親愛的。地質台來了消息,說全球洋流出了問題,我得去看看。龍王那傢伙快出來了。叫你的手下都擦亮眼睛,如果有異常情況立刻上報。」
符衷的臊勁總算下去了一點,季垚能拿捏住度,他知道該在哪停下來。所以符衷就很放心,跟季垚待在一起除了要細心些,其他不會有任何不適。這就是符衷認為的最舒服的相處方式,如果時間允許,他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跟季垚過上幾十年。符衷抹了一把臉,把一口氣壓下胸腔才覺得渾身暢快起來,說:「我會讓手下們留意的,你去忙吧。我可以不掛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