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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梅花枝兒?」林儀風走過去幫他把梅花插進空花瓶,擺在陳列柜上,暖黃的燈光打在上面,梅花生氣盎然。
林城撥弄一下花枝,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說:「去世紀廣場的時候路過江濱公園,看見梅花開得好看,就折了幾朵。它們很好看不是嗎?爸爸。」
「天天在外面跑,也不知道給爸爸買點酒回來。」林儀風絮絮叨叨,趿拉著拖鞋去門邊撿起林城換下來的鞋子,「你看看你的鞋子,怎麼髒成這個樣子,全是泥巴草屑,自己拿去洗掉。」
林城把鞋子拿過來,從衣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酒,塞到老爸懷裡:「記著呢,這不就給你帶了麼,少喝點酒,你年紀也不小了。」
「你小子.....」
林城提著鞋子去洗刷,林儀風在後面咬牙切齒地擰開酒瓶蓋,倒進杯子準備開始今夜的一人酒局,林城擦著手從裡面走出來。
「你刷完了?」
「沒。」林城走到沙發前坐下,「我要看新聞,看完再去刷。放心吧爸,我會刷的。」
林儀風端著酒杯在旁邊坐下,林城問起媽媽,林儀風說你媽晚上要上課,過會兒再回來。林城點點頭,撐著膝蓋看電視,他媽在大學裡當講師,要上夜課。
電視中出現發射塔前的鏡頭,執行員進艙之前要在合影,這些都是精英,站成一排面對鏡頭立正行禮,他們是在對自己的國家行禮。明亮的燈光照得每個人臉上都熠熠生輝,遠處的雪山長久地靜默,人聲升入蒼穹。
林城一眼就看到了魏山華,他威武的身軀站在人群中很是扎眼,兩邊站著季垚和符衷,一個是他的首長,一個是他的朋友。其於還有若干執行員,但都被這三個人蓋過了光芒。
魏山華接受一位記者的採訪,他腰間跨著頭盔,站在朗朗的燈光下,渾身都像是在發光。林城看他面帶微笑地朝著鏡頭說話,胸前的雄鷹巨樹尤其耀眼。
他竟然有點著迷了。
林城承認,他跑出來看新聞,就是為了看魏山華。他們見過兩次,兩次都是在衛生間,林城不知道魏山華對他還有沒有印象,但自己倒是對他念念不忘的。
林儀風翹著腿用腳尖踢踢林城,林城抖了一下子,忙回神:「有事?」
「咋了?沒事還不能跟你說話了?」林儀風放下酒杯,「你鞋子搞那麼髒是怎麼回事?下田去了麼?世紀廣場上走一遭能走成這個樣子?」
「你還揪著這事不放呢?我這回自己刷鞋,不麻煩你。我去公園摘梅花,踩在土上就這樣了。」
林儀風看著自己兒子,將信不信地哦了一聲,靠回沙發里,沉默著看電視上的影像,魏山華已經離開了。林城忽然沒了興致,執行員已入艙,接下來就露不了臉,那就失去了看頭。
他把剝完的糖紙丟進垃圾桶,起身要去刷鞋,門突然打開,原來是媽媽回來了。
夜間09:25,發射台進入封閉狀態,所有地面工作人員均進入防護掩體。武裝衛兵已經把所有的記者驅散到危險範圍以外,整個基地警戒燈亮起,刺目的紅光直衝雲霄,一道透明的能量罩從反應堆中升起,把整個基地包裹住,頓時狂風大作,萬壑松濤層層入夢,四野朗照清明。
唐霽從雪地里站起身,眺望遠處的發射塔,坐標儀像一頭巨獸,此時大夢將醒。它發出沉悶的吼聲,轟隆如雷霆,腳下的大地顫抖起來,松樹上的雪嘩啦啦地打在肩頭。
「那是什麼?坐標儀發射麼?」宋塵有些驚奇,跑過去站在唐霽身邊,踮著腳張望,面前錯疊的樹木有些礙眼。
唐霽神色冷峻,繃著嘴角不說話,然後轉頭命令宋塵回車裡坐著,看到什麼都不要出來。宋塵被大風吹得有些打頭,關上車門後看到唐霽按著對講機在和什麼人大聲說話,但總也聽不清楚。
「首長,旅途要開始了。」符衷打開休眠艙,轉身幫助季垚把箱子放進柜子里。
「這時候還記掛著你首長呢。」山花躺進艙內,隨口招呼一句,「三土分寸得很,你不用太擔心。」
符衷抿唇笑而不語,他知道首長需要人照顧。山花瀟灑地說了聲晚安,也不管有沒有人理他,輕輕哼著歌關上玻璃艙門。
「你不用幫我了,去休眠艙內躺好,馬上要發射了,記得把冷凍系統打開。」季垚輕聲囑咐他,脫掉外套疊好了放在一旁,用鉤子固定住。
晚間09:28,休眠室里傳來電子男聲:「所有人員注意,坐標儀即將發射,請所有人員進入休眠艙,並將冷凍系統開放,你們還有兩分鐘的時間,請務必遵守規定。重複一遍......」
季垚看看房間那台人機,紅色的光點一閃一閃。乾淨的牆面上顯示著孤單的時間,現在是2021年1月27日,21時28分16秒。
符衷看著季垚關上了艙門,才在最後一分鐘躺下,面前的玻璃上顯示著數據,他開啟冷凍系統,整個休眠艙迅速被氣體填滿,而自己全身也瞬間失去了任何感官知覺。
晚間09:30,石破天驚一聲巨響,發射台的機械手臂張開,狂風挾裹著雪塵飛撲而來。塵中,奪目的藍色氣焰噴薄而出,光芒席捲了方圓幾百公里的大地,仿佛星辰初升,月落平原。
大地在腳下顫抖,冰川嘩啦一聲往下滑移,氣焰噴發時攪起的狂風把唐霽逼回了車廂里,吉普車上被塗抹了一層炫目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