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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可以,我得盯著他,不然突然發病,免不了一場官司。」朱旻撐著手,熟練地抖去菸灰,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不過我想另外帶一個人。」
「朱醫生想帶誰?儘早報上來,還可以商量。」
朱旻吸了一口煙氣,猶豫了一下,抿唇說道:「神經醫學和心理學專家,加拿大人,林奈·道恩。他是個人才,神經醫學專業比我強,可以讓他幫助治療。」
符衷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靠在一邊的方桌上,端起空的水杯。符衷扭頭看到門邊匍匐著的陽光,陽光正在悄無聲息地褪去。他撇著眉毛想了一會兒,然後又換上和煦的笑容,回答:「我知道了,我會寫入備案的。不過這事要經過指揮官的認可,等首長醒了我再跟他說......他會同意的。」
朱旻聽到了符衷最後一句話的不確定,但他沒有多說。一根煙還沒燒完,朱旻就將菸頭摁滅,丟進垃圾桶:「我以為他已經把指揮權都轉交給你了,原來並沒有。」
「朱醫生想多了,我不過是幫他處理一些瑣碎的常規事務,充當輔助決策員。」符衷說,他把空杯子放下,起身去做自己的事情,「首長規矩嚴整,所以我們得把規矩記清楚。」
「不過我聽說你的升任申請已經提交上去了,總局正在審核,應該很快就能下來。恭喜你啊,可以參與指揮層的工作了。」
朱旻不知道符衷已經升任了,但這沒有關係,符衷並不在意,他只是微微地笑,不再多言。升不升任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他關注的地方從來都不是這點小事。朱旻抄著衣兜站在窗前看了會兒天色,等靛青和湛藍占據了絕大部分天空,他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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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關閉電腦,把大燈按亮,兩邊的牆壁鑲著玳瑁,戈雅的油畫真跡上方掛著羚羊的頭骨,黑洞洞的眼睛裡嵌著琥珀,裡頭是一隻黑蜂。那蜂看起來活靈,腳爪上的細毛清晰可見,翅膀一扇就能從琥珀里飛出來似的。
三疊把椅子轉了個方向,面向外面人造的山河。這裡是地下第二層,被開鑿成了一個復刻的世界。用石頭和泥土堆積成山脈,再用融化的雪水流淌成河流,人造太陽光在這裡按照晝夜節律明滅,清晨到正午,再從正午到黃昏。白逐說這裡常年保持最佳體感溫度,永遠都是春末夏初的季節,永遠都有迷霧般的陽光在森林裡遊走。
「怎麼樣,大使先生。」白逐把手裡澆花的水壺放下,「這就是我要揭露的一些事情。我是作為一個普通民眾向您反映這些破壞和平的醜惡行為,希望這些行為能得到譴責和制裁。」
「當然,夫人,我理解您的意思,我同樣為這些反人類反和平的戰爭行為感到憤怒和痛心。不過你提供的證據中涉及到與我國境外勢力交鋒,我想這可能有點棘手。」
白逐擦乾淨手上的水,把帕子丟在一邊,說:「不止是境外勢力。大使先生沒有注意到嗎?除了俄國人,更多的是中國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您說說,這算個什麼事呢?」
三疊點點頭,他點了點腳尖,站起來,推開旁邊半扇窗戶,讓外面的山坳和河灣全部映在窗框中。三疊撥弄了一下屋檐下的牛蒡葉,神色冷清:「跟燕城監獄緝拿小組在黑龍江中俄邊境交火的是中國人;顧州在貝加爾湖抓捕越獄逃犯時有人橫插一腳,看樣子也是中國人。他們想幹什麼?」
「我的這些錄像資料,都是清理戰場時找到的飛機上的記錄儀中保存下來的,有些已經受到嚴重損壞,資料並不齊全。」
「不,夫人,對於一個和平大使來說,這些已經足夠了。」三疊說,他撐著腰,外套脫了,露出他內里穿著的灰褐色馬甲,「聯合國大會建設和維持和平高級別會議將在四月舉行,這將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算算,大概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必須要煽動輿論。」
「能得到大使先生的幫助,萬分感謝。」
三疊回頭看著白逐,微微地笑了笑,說:「這不也是我們合作的一部分嗎?各取所需罷了,夫人不必道謝。畢竟維護和平是我的職責。」
白逐給三疊倒去紅酒,輕輕碰了碰杯,看著檐下的薔薇花和牛蒡葉緊挨在一起:「我去燕城監獄考察過,注意到了趙沛的事情。大使,我可以向你提供的另外一個信息是,北京時間總局很可能也參與了這一系列事件,只不過他們一直沒有露面。」
「夫人為什麼這麼說?要知道,時間總局跟軍方和政府掛在一起,向來不好動。涉及到時間局的事,我想還是謹慎為好。」
「先生不知道的是,我曾經也在時間局裡待過不短的一段時間。」白逐晃著酒杯說,她的語調聽起來冷淡,遙遠地懸在頭頂,「關於趙沛,我想他們一定是使用了分子重組技術。但這項技術現在僅僅只掌握在北京時間局手裡,而且白家也是這項技術的創始人之一。」
白逐給電子秘書下達了命令,懸浮屏幕上出現了有關分子重組系統的創建說明和更新時間,白逐很快地翻過去,停在某一頁上,上面寫著白家家主白令秋的名字。
除了白令秋,下面還滑出幾條人名,三疊驚鴻一瞥,模糊中看到幾個名字的開頭,似乎有姓顧的,姓符的,還有姓季的。但他沒有仔細地看清楚,因為白逐已經將頁面跳轉到了其他地方。三疊沒有說話,但他本能地覺得這裡面有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