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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回答:「另一個需要提取記憶的人,不過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哦。」肖卓銘看著冷凍室的門關上。
齊明利抬眼看看兩人,開口道:「只有符衷一個人需要提取記憶嗎?這個叫林城的人需不需要?」
「他不需要,他的記憶沒問題,他只是得了一種怪病,有點難治。」肖卓銘戴好口罩,走過去將符衷的重塑艙拖出來,和齊明利一起將其推入隧道艙中。
白逐走到林城的艙邊,低頭端詳林城的面容,問:「這個人得了什麼病?他這副樣子簡直糟糕透了,你們在『回溯計劃』里遇到了什麼妖魔鬼怪?」
「未知病因引起的病症,惡化速度快,發病猛烈。免疫系統攻擊自身器官,他不斷嘔吐,吐出壞死的組織。」肖卓銘忽然說不下去了,她夾著水筆站在隧道艙外,「反正壞透了。」
「哦,所以肖醫生的科研計劃就是研究這個人的病嗎?」白逐摩挲著手背,用陳述的語氣說,「你們的指揮官確實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這下我終於肯定這一點了。」
她後來的話變得很輕,羽毛似的落在地板上,沒激起一點回音。肖卓銘沒聽清白逐後來說了什麼,但她無暇顧及,因為她忙著協助齊明利工作。
肖卓銘打開了重塑艙,啟動淺度復甦程序,但沒讓符衷徹底醒過來。當齊明利要把連接線刺入符衷的顱腔時,肖卓銘按住他的手,問:「就這樣直接把記憶取出來嗎?」
「當然。我會建立方程式,粒子們就會按照方程式定向提取他的記憶。」齊明利說,他指指旁邊的石英管,「然後把記憶通過計算機轉化,保存在這個石英管里,就萬事大吉了。」
「然後我就負責拯救他的腦組織對嗎?」
「是的,那是你的事情了。」
肖卓銘撐起眉毛,壓了下唇線,說:「你能保證記憶的完整性嗎?」
「當然,這毫無疑問。」
「嗯。」肖卓銘抬起水筆指指電腦屏幕,「你這個黑漆漆的東西會把記憶的具體內容像放電影一樣播放出來嗎?」
齊明利看了屏幕一眼,點點頭:「如果你想也可以。」
「我不想。」肖卓銘拒絕了他,轉身去另一邊準備錄入數據,「我勸你們誰都不要試圖偷看他的記憶,這是我給你們的忠告。雖然我年輕,但有些話你們確實得記住。開始工作吧,沒時間了。」
白逐站在他們旁邊,往隧道艙裡頭看了看,說:「符衷的冷凍艙看起來和別人的不太一樣,那應該不是坐標儀配備的吧?」
肖卓銘沒抬頭,回答:「那是重塑艙,我的新發明,能重塑人體受損組織,另外融合了強制冷凍技術。還沒來得及去跟專利局申報,但不可否認它的功能確實是非常強大的。」
「使用強制冷凍技術時,你向上面申請過嗎?這項技術是被保護的。」白逐說。
「申請了,指揮官來提醒過我。上面同意我把這項技術應用到新發明中去,畢竟科技總是得不斷進步是不是?」肖卓銘看了白逐一眼,「夫人看起來對這項技術很了解?」
白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微笑著說:「我是冷凍艙冷凍原理的提出者之一。」
*
季垚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很黑,沒有點燈,窗簾也被人拉上了。他醒來後覺得頭疼,沒有立刻起身,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只能依稀看見房間的輪廓。
從薄被下伸出手臂,鈍鈍地疼,不用去看就知道手臂上留下了幾個針眼——朱旻給他注射了不少鎮定劑。季垚沒有做夢,醒來時覺得自己的身體空空如也,仿佛忘記了什麼要去見的人、要去做的事。沒有夢的睡眠讓他有點不適應,過於安穩的環境反而會讓他如坐針氈,他習慣了在噩夢中生活,直到自己成為它的一部分。
他坐起來揉了揉眉心,頭猛地疼了一陣,然後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臟狂跳。季垚喘了兩口氣,他知道自己睡著過後再醒來就是這副德行。屋內的燈自動亮起來,季垚抬手遮了遮光。
房間裡靜得很,只有他一個人,床鋪雖然被自己的體溫捂熱了,但還是冷冰冰的,緊閉的房門過了許久也沒人打開。季垚想起上一次這麼睡醒的時候,符衷推開門走進來,和他並排坐在床邊說話。他們靠著膝蓋,季垚挨在符衷懷裡,聽他溫柔的聲音,外面的天空被月亮磨黑,漫天的星星紅果一般在落。
現在符衷不在了,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在黑暗中想念起過去的時光。好像一個涼亭里的夢、一道尼亞加拉瀑布前的彩虹、一陣飄在布達佩斯廣場的肥皂泡,忽的一下,就從人間消失了。
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我們終將遺忘那些夢中的山巒、湖海、森林和沙漠,遺忘那些曾經擁有而最後都一併逝去的幻影,遺忘那些庭前雨落、梅子青黃的好時節。
季垚等了很久也沒有人來,他掀開被子下床,穿好衣服和鞋子,從桌上拿過帽子戴上。桌上放著些藥品,季垚隨便看了看,是以前沒吃過的新藥,治頭痛、偏頭痛,下面墊著說明書。
手上的針眼還在隱隱作痛,季垚撩起袖子看了一眼,沒在意。牆上的時鐘表明現在仍是工作時間,季垚在鏡子前整理好衣裝後推門出去,剛好路過的執行員對他說「下午好」。
「差不多睡了兩個半小時。」朱旻在見到季垚後說,他正從MSC實驗室走出來,「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