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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扯著衣領看看桌上的飯菜,還沒吃幾口,他有點猶豫,最後還是狠狠心:「留著吧,我回來吃冷的也沒關係,平時我吃飯不規律的,習慣了。」
符衷自然心疼他,在他衣兜里揣了幾顆方糖,說:「餓了就告訴我,早點回來。你什麼時候回來?回來還愛我嗎?」
說話間已經送到了門口,季垚換上皮鞋,把風衣腰帶紮緊,很快地在符衷唇上親一下:「我愛你。」
符衷被他撩得渾身冒粉紅泡泡,身後像是搖著大尾巴。季垚歡喜他這個樣子,笑著伸手揉揉他蓬鬆柔軟的頭髮,轉身開門:「真的要走了哈,等我回來。」
季垚總是這麼忙碌,事情太多了,壓在身上像一座泰山。他總對符衷說「等我回來」,最後他確實回來了,每次都不例外,符衷很心安。
朱旻斜在升降平台上的欄杆旁,點燃一根煙慢慢抽,他穿著大花格子襯衫,外面罩一件薄毛衣,騷氣如孔雀。
「我來了,什麼事?」季垚把外套脫掉,嘩啦一聲甩在欄杆上,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
朱旻抖抖菸灰,吐出一口煙氣,把一個牛皮袋子丟給季垚,說:「自己看看吧,剛搞到的資料,句句屬實。」
季垚打開封口,從裡面抽出一沓文件紙,當他看到第一頁的第一行字時,手就開始發抖。他很快地翻過前幾頁,迫不及待想要找到結果,翻到最後,一張照片不經意從指間滑落下來,飄到朱旻腳邊。
那張照片記錄了顧州最後的面容——燒焦的面部只留下五官的血洞,全身的皮膚都被灼傷起泡,腫脹不堪。
季垚忽然感到極度噁心和反胃,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喘不過氣,夢中恐怖的大火再一次從背後包裹了他,那是連夜的噩夢,想拼命擺脫,最後還是追了上來。
朱旻一根煙還沒吸完,他彎下腰撿起腳邊的照片,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翻個面塞進季垚手中的文件紙里,扶住他的手臂:「緩緩,緩緩,不要怕,鎮定下來,指揮官。」
季垚咳得嗓子發疼,他在桌邊的藤椅上坐下,弓起背,背上的皮膚似乎裂開了一般疼痛,他想呼救,想尖叫,但最後這些想法都被掐滅在腦中。
他很快地剝了一塊方糖含在嘴裡,符衷給的糖,薄薄的一層甜蜜,越到後來越濃郁。他好歹冷靜了一些,扣著雙手咬自己的指甲,竟然撕掉了一塊皮,血一下涌了出來。
「喝點水。」朱旻給他遞過水杯,「你有輕微躁鬱症和恐懼症,保持鎮定,別讓病情加重。抽根煙嗎?我一般通過抽菸來緩解情緒,雖然傷身體。」
季垚把水一飲而盡,澀澀的,他知道裡面混合著小劑量的鎮靜劑。糖在嘴裡化完了,他才驚覺背後一片冰涼,原來是出了一層大汗。
「好點了嗎?」
「嗯,好點了。」季垚靠在椅背上,硬邦邦的藤條椅子硌著背上的骨頭,他終於重新趨於冷靜,長久地望著刻板的夜空。
朱旻抽完一根煙,掐滅,丟進一旁的垃圾桶,光下煙霧繚繞。他瞥到桌上散亂的白紙,稍微整理一下,說:「唐霽還活著,沒人抓到他。唯一一個想要逮捕他的人被害死了。現在沒人知道他要去哪裡,又將做些什麼事。」
「你從哪個線人那裡搞來的資料?」
「這次是林儀風。」朱旻說,「是老輩了,他的信息很可靠。」
季垚抽出一張紙,上邊寫著執行部副部長唐霖的名字,說:「原來背後是唐霖在包庇他,我早就猜到了,他們是兩兄弟,哦,不,應該是三兄妹,最小的妹妹十年前死掉了。」
「時間局上面的人知道嗎?」朱旻問,他踩著布鞋,拿腳尖去碾地板,「部長、指揮官、戰略顧問等等,這麼大的事情,他們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不知道。他們沒人說起這件事情,當然,這事也沒人會拿到明面上來說。背地裡他們搞什麼交易還不清楚,顧州死了,消息來源就斷了一條。軍工廠那邊不乾淨,有人在陷害我。」
季垚攤著一張紙,那上面是子彈的剖面圖,彈頭雕花,前端注入紅色晶體。這是軍工廠特意為他專門提供的子彈,但現在卻被人剽竊了創意。
「顧岐川早先知會過我,說是更新型的彈藥研發出來了,就給我斷掉了原先的子彈來源。」季垚疊起腿,他呼吸不順,「加上唐霽越獄的事情,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但證據不足。」
朱旻伸出手指點點紙上的圖片,揮手散開殘留的煙霧,說:「唐霽去了貝加爾湖基地,康斯坦丁和唐霖是一夥的,我覺得康斯坦丁的爪子伸得比誰都長,中國估計還有他的勢力。」
「成都那邊有問題嗎?」季垚問,他敲著手指,眉頭皺得生疼,「你掌握著整個川渝貴雲地區的地下耳目,有沒有可疑人物滲入?」
「西南天高皇帝遠,暫時還沒人把主意打到那裡去。北方不太平,尤其是東北那一片,邊境線上黑手太多了。不過你發現沒有,明明亂得一團糟,表面上看起來卻又井然有序。」
「有人在幕後操控,他們和政府勾結在一起。政府管白道,他們就管黑道,再加上天然的地理優勢,搭著俄羅斯那邊一條脈,想動他們很難。」
「我管的是西南,東北那邊的事情我曉得個屁。」朱旻說,「你是東北獵場裡長大的,那邊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