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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監考官。」
老人點點頭:「怪不得我覺得你看著怎麼如此熟悉。」
「監考官有什麼疑問嗎?」
「沒什麼,就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赫尼科夫把通行證放入文件里,疊好後交還到符衷手裡,「祝賀你成為第一位通過的考生,祝你好運。」
符衷出去了,赫尼科夫獨自坐了一會兒,然後看著弧形落地窗外呼嘯的風雪,沉吟有頃。他默不作聲地捻著手指,最後撥通了桌上的電話:「考生已放行,准許開放下一考場。」
「收到。」
「祝您能選拔出最優秀的執行員,康斯坦丁先生。」赫尼科夫說,「這位執行員只用了33分鐘,僅次於最高紀錄32分鐘。」
「後浪推前浪,新人趕舊人,未來的路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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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加爾湖基地總控室。康斯坦丁掛了赫尼科夫的電話,回頭對旁邊的操作員說:「雷電航區準備,開放入口。難度加大,密集程度上升50%。」
「長官,如果危險係數過高,考生就會有生命危險。您應該知道,淘汰率太高將會影響到人員選拔。」
「按我說的去做,這是中國區指揮官的意思。這只是虛擬的考場,如果真的有危險,你只要稍微動動操作杆,把數字降下來就行了。」
康斯坦丁輕輕動了動滑塊,操作員顯得有些緊張。康斯坦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監控室中央,巨幕上顯示出各架飛機的飛行狀況。投影池裡浮著全息地圖,無人機傳回來的影像中顯示此時正風雪瀰漫,山巒和河流都隱藏在冰雪中。在這陰森可怖的畫面里,有十多個紅點散布在高空,正緩緩往前推進。
*
符衷在平台上找到季垚,把通行證遞給他:「這是通行證,我拿到了。監考官問了我幾個問題就放行了,他沒有為難我。」
季垚翻看了一下通行證,還回了符衷手裡。他們站在落地窗後眺望座座負雪的山峰,四野冷落、空曠,冬風瑟瑟地吹著,符衷盡情呼吸著入冬後沁人心脾的空氣,他那青春煥發、熱血沸騰的臉龐愉快地感受著一窗之隔的地方傳來的肅殺寒意。季垚思慮了一會兒才問道:「他問了你什麼問題?」
「他問我為什麼這麼快到達這裡,這個問題很正常。最後還問我是不是姓符,說他見到我的時候感覺很熟悉。」
季垚笑道:「他或許之前見過與你相似的人。」
兩人離開了平台,一起往維修站行去。懸空的長廊外風雪連天,山上冰層覆蓋,嶙峋怪石擦著玻璃罩,垂下厚重鋒利的冰凌來。季垚裹著毛呢風衣,將領子翻起來保護脖子禦寒,扭頭看向外面傾斜的山體,凍硬了的巨石像個搖搖欲墜的龐然大物。
「監考官說他為我了表現感到驚嘆,上一個讓他這麼驚嘆的還是在十多年前的事了。」符衷說。
季垚呵出的氣息散成了白霧消融在冷冰冰的空氣里,他仔細想了想,說:「怎麼又是十年前,那些年發生的事太多了,我到現在也沒理清頭緒。」
隔了一陣沉默,兩人從深裂的峽谷上方走過,下面滔滔的河流已封凍良久,斑駁的霜雪覆蓋在冰層上。遠處,白糖似的積雪上方有一長串物事疾馳而來。緊接著它們越來越近了,一大群皮毛濃密、奮力狂奔的雪橇犬一個挨著一個從冰封的河面上飛速跑過。有個穿黃色防寒衣的人牢牢把住橫杆,站在雪橇後面。頃刻工夫,狗拉雪橇便消失在下一個河灣處。
「長官,第一航區我用時33分鐘,在至今所有考試記錄中排在第二名。」符衷聽著風聲對季垚說。
「竟然還有這種事?」季垚拉緊衣領,眼梢轉過去看了符衷一眼,「竟然還有人壓在你上頭?」
他們走得很近,符衷挨著他肩膀,兩人的手背時不時碰在一起。符衷垂著睫毛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矮著眉尾說:「長官,您聽到這個消息居然不是先表揚我,而是問我壓在上面的人是誰。您可不懂得育人之道。」
「育人之道?我敢說恐怕金三角種鴉片的農民都比我更懂得育人之道。」季垚收攏雙臂,眼睛旁緋緋的紅色飛入了鬢邊,勾著符衷心裡那根弦,「你想讓我怎麼誇你?舉個例子?」
符衷有些發熱,抬手撩了一下微微蜷曲的頭髮,露出額頭來。季垚注視著他起落分明的五官,嘴上說著一回事,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少頃,符衷忽地側身湊到季垚耳邊,抬手擋住嘴,輕聲對他說:「這話留到以後講。」
季垚問他:「什麼話還不能現在說?」
符衷貼著他的耳廓吹氣:「我覺得現在不是時候,到時候您會知道的。」
呼吸撲在耳廓處令人心裡發癢,這兒是季垚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他忙抬手推開符衷的鼻尖,說:「就數你最會買關子!」
話音剛落,一聲霹靂忽地炸開來,震得兩人俱是一驚。眨眼間一道刺目的白光直劈而下,反射的雪光迫使季垚不得不抬起衣袖來遮目。幾秒鐘後驚雷滾滾,山背後烏雲翻湧,密集的閃電好似虬龍在蕭森冷漠的雲層中遊走。長廊顫抖一下,抖落了不少冰凌。山上鬆動的石塊如獲自由般成群地前呼後擁著往下滾動,暴風更加猛烈地撞擊山頭,不少樹木在這樣成日成夜的吹擊中折斷了身軀。
「第二航區開啟了,繼續考試,下一站的駐站監考官是魏山華。」季垚站在飛機下對符衷說,「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