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頁
在北京念的書,從小成績優異,資料的具體程度能把符陽夏小學時換了幾個同桌都記錄上去。符衷一行一行看著自己父親的過去,就像在看一段隱秘的歷史。
翻到中間,就是符陽夏考上東北H大學之後的事情,從這裡開始就出了問題,時間出現了斷檔,往往半年、一年都沒有記錄,顯然是有意隱藏,符衷用紅筆標出。
大學期間的符陽夏依舊很優秀,但資料上很少有提到他的人際交往和同學關係,這不正常。符衷還注意到,符陽夏大學畢業後突然去西南參軍,駐在成都軍區。
符家是軍旅世家,皇帝手頭底下拿過虎符的,家中的老輩多是軍隊的高官。家族傳統是將子女送入軍校,出來後一般是在北京軍區。
但符陽夏看起來是個另類,他讀的不是軍校,而是綜合大學。畢業後突然跑到幾千公里外的成都軍區參軍,這一切都是與家族傳統相反的,為此,符家曾不待見他。
到了符衷這一輩,符陽夏的另類就體現得更加徹底了。他熬死自己的父親成了符家家主,1996年娶了財團貴女,次年生了個兒子叫符衷,甚至放任符衷進了時間局。
於是符家世代參軍為將的傳統,到此為止。
符衷看到這裡,注意了一下時間,符陽夏參軍那一年是1983年,這位年輕而叛逆的符家少爺過了年關剛滿20歲。
之後就是符陽夏在軍區的事跡,多半是晉升記錄。由於家族的原因,符陽夏晉升的速度明顯比普通人快很多,青雲直上。
青雲直上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符陽夏當兵也不是當油條子,他是真正上過戰場的。檔案上標明了符陽夏出任務的記錄,符衷瀏覽下去,只有一條記錄特別短小。
「2008年,前往西藏阿里執行任務,內容不詳。」
內容不詳就代表絕對不簡單,所有的出戰任務都事無巨細地記錄,唯有這一條一筆帶過。
符衷靠在椅子上,手指敲擊著桌面,金石楠花有股淡淡的奇異的味道。他瞥了眼時間,聽著秒鐘移動的聲音,窗外的雨越來大了。
筆記本和水筆就在左手邊,他把東西挪過來,攤開,疊著膝蓋往筆記本上記錄:2008年,前往西藏阿里執行任務,內容不詳。
寫完之後用筆蓋反覆在這句話上摩挲,他掐著自己的手指甲,留下好幾個月牙印。雨落的聲音讓他略感煩躁,他胡亂翻了幾張紙,看到自己以前的塗鴉和即興隨筆。
「山空湖靜,只剩下那在萬千人潮中也絕不會認錯的背影。」
「今夜我遇見了世上的一切,但我不會遇見你。」
符衷看下去有點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寫這種詩句,這不符合他對季垚的心意。他撇撇嘴,把筆記本合上,繼續面對電腦屏幕上自己老爹的秘密。
時間來到2010年,這一年裡沒有記錄,再次出現了一個斷檔。符衷上下查看,確實沒有看到有關2010年的任何記錄,他把這個怪現象備註在筆記本上。
2010年是個敏感的時間,距離現在剛好十一年。符衷想起了季垚的父親,季垚曾說,他父親在十年前失蹤了,並且同樣找不到關於那一年的資料,就像神伸手從地球上抹去了一段歷史。
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兩個的父親,經歷的是同一件事嗎?
符衷沒有再繼續看下去,他盯著某一排字皺眉思索,目光始終在斷掉的那一年時間上下徘徊。他在心裡計算年月,計算各自的歲數,卻仍然不可得,就像隔著一層霧,始終看不清楚。
少了點東西,符衷想,有個關鍵的地方被刻意抹掉了,但這個關鍵到底是什麼呢?
他把文件上滑,時間軸切回到符陽夏上大學開始,符陽夏的大學生活在這份檔案上是不完整的。符衷在紙上寫下備忘,他覺得在大學裡肯定發生過什麼符陽夏極力想隱瞞的事情。
還有關於符陽夏的人際關係網,也是一張漏著洞的網。尤其是大學時代,符衷本能地覺察到他爹在大學裡肯定和誰有密切來往,但這個人符陽夏並不想讓別人知道。
符衷開始在紙上畫空白的方框,那就是一個個未知的謎題。符衷敲著太陽穴,他想得腦仁疼,突突地跳動,窗外的雨聲像琵琶一樣傳進耳朵里,有點單調。
忽地,一道隱藏的記憶閃現在腦海中,像一道閃電般划過。符衷想起了幾個月前在貝加爾湖基地參加飛行考試時,克拉斯諾爾斯克的駐站監考官——赫尼科夫上校。
當時上校對他說:「我第一次監考是在十年前,那一年也來了許多中國執行員,其中一位從我手下過,也姓符。我可能把你倆認錯了。」
赫尼科夫上校當時見到他,有種驚奇的神情,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臉。符衷當時沒有在意,現在想起來,竟然覺得這是一道驚雷般在腦海里炸響。
房間裡忽然響起警報聲,符衷一驚,外面出事了。他把資料重新加密好之後保存,抽出存儲器放進衣兜里,撈起旁邊的作戰服外套穿上,推門出去。
走到作戰艙的弧形走廊上,符衷透過玻璃往外看去,大片的水幕霧蒙蒙的,青山綿延的綠意中,盤旋著不少巨鷹,密密麻麻地圍在坐標儀周圍嘯叫,狂風一陣陣扑打雨水。
對講機響了,指揮室來的,符衷按著耳機離開了走廊。
早晨七點十分,何巒從睡夢中醒過來,他一夜無夢,醒來時覺得略有暈眩。身上蓋著厚大衣和毛毯,旁邊的陳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