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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錦南。」

    「好兒子,腦子沒問題。」魏錦南的語氣輕鬆起來,他靠在椅背上,疊起腿,頭髮有些亂了,夾雜著些雪花。

    魏山華把幾乎乾裂的喉嚨潤濕後,才覺得呼吸順暢。他放下水杯,用帕子擦掉手上的水漬,把身上的被子拍嚴實,說:「是不是那些醫生在你耳朵旁邊嚼了舌根?拜託,我現在清醒的很。」

    魏錦南攤攤手,沒有回答,但魏山華知道自己說對了。兩父子對視了幾秒,魏錦南抬手拍去頭上和肩上的落雪,魏山華問他:「剛從家裡趕過來?」

    「沒回家,處理完其他事情後就從河北趕過來了。雪太大了,風颳得嗚嗚響,下車走過來的那會兒簡直要把人吹上天去。」魏錦南看了魏山華一眼,「你知道這場風暴是怎麼回事吧?」

    「我知道,早上看了新聞,北極出了問題才導致這場災難的。」魏山華說完停頓一下,另起話題,「你現在在河北做什麼工作?」

    魏錦南理好自己的頭髮,看著魏山華笑了笑,點點手指說:「我現在是監獄長。」

    「監獄長?哪座監獄?燕城監獄嗎?」

    「啊,是的,它的鼎鼎大名你應該也是知道的。」魏錦南說,他自己也是混血兒,眉弓和眼睛比別人要深刻一些,「原來的監獄長因公殉職,於是我在二月底的時候上任了。」  

    魏山華看著父親的淺棕色的眼睛,確認了這個信息的真實性。過了一會兒他看看外面,幾條人影一直站在磨砂玻璃旁邊,魏山華問:「他們怎麼肯放你進來?他們甚至拒絕了我要和媽媽打電話的要求,理由是我剛從『回溯計劃』下來,要保護機密。他們怎麼會放你進來?」

    「我是時間局執行部的人,間接參與了『回溯計劃』,所以我當然能進來。看你的表情,你難道不知道這一點嗎?哦......我好像確實沒跟你講過,我的錯。」

    「你怎麼又成了執行部的人?」魏山華皺起眉,他的父親總是能在短短的幾分鐘裡,就讓他摸不著頭腦。

    魏錦南似乎不滿魏山華的措辭,說:「什麼叫『又』?我一直都是,壞小子,你只是我的小跟班。」

    「你什麼職務?我從來沒有在時間局的在職名單中看到過你,也從來沒有在時間局裡遇到過你。」魏山華質疑道,「隨我然我知道你很厲害,但你也不能吹牛吹過頭。」

    「放屁,我沒吹牛。時間局一直都有隱形特工,我就是其中一個。小子,你真該開開眼了,時間局的水深是你不能想像的,你才剛下潛了十米呢。」魏錦南伸出一根手指。

    「隱形特工做什麼的?」魏山華的表情難看起來,「沒想到我回來之後整個世界都大變樣了,真的大變樣了。」  

    魏錦南放下疊起的腿,理好大衣下擺,過了會兒才說:「不在時間局編制體制內,我們有專門的分組。就是偽裝成普通人,做一些絕密任務。」

    「做什麼絕密任務?」

    「都說了是絕密任務,我怎麼會告訴你呢?我親愛的兒子。」

    「那你為什麼把隱形特工的身份告訴我?」

    「這個不算機密,但我能說給你聽的也僅限於此了。」

    「你這麼牛逼我媽知道嗎?」

    「她當然不知道。」

    魏山華抬手拍拍父親的肩膀,笑道:「還有什麼工作是你沒有做過的嗎?上到太空飛行器總工程師,下到洗碗工,還有什麼是你沒幹過的嗎?你真行。」

    「噢,實不相瞞,我還做過警察臥底和牛郎呢。」魏錦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修理整齊的鬍鬚,大衣的衣領內露出西裝領帶和雪白的襯衫。他的身材高大勻稱,充滿內斂的力量感,而這種身材和力量感十分恰當地遺傳到了魏山華身上。

    「牛郎......果然只有我想不到,沒有你做不到的。媽媽知道你在外面做牛郎嗎?要是讓她知道了,她一定開著圖-22M去把那家牛郎店給炸得粉碎了。」  

    魏錦南笑起來,他的眼裡卻分明透露出一種憂鬱的情緒:「那是我認識她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才20歲,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紀。牛郎都要年輕帥氣的小伙子,誰還敢要我這種老氣大叔?」

    魏山華覺察到了父親的憂鬱,他以為父親是在為年紀增長而感到惆悵。魏山華喝了一口甜橙水,說:「你不老,越老越帥。你能活到一百歲,我還等著你和媽媽過金婚紀念日呢。」

    說完這句話後魏山華明顯感受到了魏錦南的情緒波動,房間裡的溫度忽然變低了,窗戶嘩啦啦地響,外面寒風吹徹。甜橙的香味漸漸散去,冬天的潮濕味正在重整旗鼓,爬上窗欞和牆壁。

    魏錦南眨了眨眼睛,他淺棕色的眼裡忽然變得濕潤起來,如同初陽曬化了霜花,水汽氤氳滿了整扇窗戶。魏山華沉默著,他本能地嗅到了悲傷的氣味,從父親的周身往自己這兒瀰漫。

    長久的寂靜後,魏錦南翻了下手腕,張了張嘴,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他喉頭,讓他幾乎說不出話。反覆幾次之後他才用儘量委婉的語氣開口:「你媽媽她......她可能沒法過金婚了。」

    「什麼意思?」魏山華輕聲問,他猜到了真相,但他還是奢望能聽到不一樣的回答。

    「她......她......」魏錦南的聲音忽然變成了哭腔,仿佛先前偽裝起來的輕鬆愉悅,都在這一瞬間被摧毀;仿佛是那個有著白金色頭髮的俄國陸軍中校,開著圖-22M戰鬥機,從他心上呼嘯而過,將他用盡全力建成的一座隔絕悲傷的堤壩,炸成被翻滾的潮浪席捲而去的碎石和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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