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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聽聞一聲鳥叫,三疊一驚,循聲望去,看到了站在籠子裡的黑色八哥鳥。八哥鳥養得很好,羽毛油光水亮,此時正翹著尾巴在叫喚。籠下放著魚缸,缸中有三條金魚。
沒等三疊詢問,顧岐川就回頭看著鳥籠說:「八哥和金魚都是顧州送來托我照顧的,金魚原來有四條,後來死掉了一條,只剩下三條了。八哥的叫聲很好聽,我很喜歡。」
「烏鴉籠里報喪事,魚兒慘死知不知。北風雪裡悲戚戚,下一個就是你。」三疊猛然想起那段摩斯電碼的音頻,居然與現實完全吻合。
顧岐川說完又轉過頭,嘆息一聲:「可是顧州已經不在了,這些魚兒和鳥,他再也看不見了。」
三疊看到這位父親的眼睛紅了,眼角堆著不願意流出的眼淚。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不甚在意,甚至有點無情,但其實他的失子之痛,恐怕能化作無窮盡的仇恨表達出來。
送三疊出門時,顧岐川站在落雪的門廳前問了他一個問題:「晏先生,您之所以願意幫顧州復仇,是因為你們是朋友嗎?」
「當然,顧先生。」三疊換一隻手提自己的包,抬頭看看柳絮般的雪片,「我們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願意為他復仇,就算可能要搭上性命。」
顧岐川抬手拍了拍三疊的肩膀,語氣中藏著久違的喟然:「真像我年輕的時候,為了朋友,為了兄弟,流再多的血也覺得是本應如此。顧州能認識你這樣一位朋友,我替他感到幸運。」
三疊笑而不語,顧州叫人開車過來送三疊回家,然後給了他一個信封,說:「這裡面是我和格納德軍工廠的私人聯繫方式,如果您需要幫助,我會盡我所能。」
車子開到了門前,三疊將信封放進皮包里,與顧岐川握手言別,他注意到顧岐川的手異常冰涼。一陣風吹進庭院,雪塵被攪起來,然後又降落在冰封的池塘上。
顧岐川披著大衣站在檐下送三疊乘車離開,看種在台階兩旁的白梅花盎然綻放。雪很大,冬天還沒過去,梅花還能開過這個二月。他折一枝花下來,把玩一番,又冷淡地丟進了雪地里。
仇恨永無止境,在無休止的復仇中變成黃土白骨的,是我們自己。
三疊坐在后座,聽著呼嗚的風聲,這聲音就像在夢裡出現的一樣。他從皮包里拿出那個信封,看到封口,居然又是烤漆徽章——是一條紅尾鯉魚。
白逐夫人給他的信封,同樣是烤漆封口,印著黑白雙翼的徽章。兩者隱秘的關聯感讓三疊不太好受,是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把手上的信封翻過來,右下角竟然寫著四個字:魚龍門下。
他記得白夫人的署名是「鯤鵬門下」。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回到家中,三疊禮貌地與司機道謝並把他送走,打開暖氣和頂燈之後,他明顯察覺到家裡的氛圍與以往不同,就像好幾雙眼睛在暗處盯住了你。
三疊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白家和林家為他提供的保護,他們兩家已經各自出動人力,牢牢把守住了整個小區樓盤。三疊知道自己很安全。
他像往常一樣放下皮包,翻開鎖在抽屜中的筆記本,上面記錄了他與白逐、林儀風的談話內容。他把顧岐川給的信封放在一邊,沒有拆封。
他研究了許久,在紙上理清了關係,原來他們都是熟人,而自己才是那個陌生人。至於鯤鵬門下、魚龍門下、簪纓侯爺這些,可能屬於某個組織——就像電影裡那些黑幫一樣。
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三疊向後靠進椅子裡。他用筆敲擊著桌面,細聽之後竟是摩斯密碼:烏鴉籠里報喪事,魚兒慘死知不知。北風雪裡悲戚戚,下一個就是你。
屋裡開著暖氣也抵擋不住冷清,窗外的雪一直在落,大雪把髒兮兮的城市掩埋,那是為它準備了一個冬天的壽衣。
*
第二天清早,雨已經停了,符衷透過帘子看到縫隙中透進來的陽光。雨後的晴天一定乾淨而舒適,他不用睜眼就知道窗外是怎樣的天空和白雲,灰雀像一陣急雨,忽地飛起,灑落如雨滴。
在這樣歡快的鳥鳴聲中,季垚睡在他臂彎里,符衷覺得自己很幸福。每天醒來能聽到山中的鳥語,睡在枕邊的是他所愛之人,這樣的生活怎能說它不美。
時間還早,外面沒有危險警報,還不急著起床。符衷側著身子看季垚的臉,他頭髮散著,靠著手臂安穩地熟睡,興許是周公與他下棋,正好下到動人之處。
他真美,符衷想。這樣想著他就在季垚額頭上親了一下,說了一句「我愛你」。
【微博@秦世溟。】
又抱在一起纏了一會兒,季垚才放符衷出去,他躺在床鋪上,明亮的光線透過窗簾在自己身上投下耀眼的光斑。這是符衷的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墨綠色的陳列桌上擺著花卉。
他喜歡這樣的氛圍,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結了婚,每天醒來都是甜蜜的早晨,生活和平、溫柔而安定。這也是他所嚮往的生活。
季垚洗完澡,符衷剛把早餐擺上飯桌,一股牛奶般濃郁的香味很快飄散在餐廳上方。符衷從冰箱裡抱出一罐子酸酶湯,噹啷兩聲丟進方糖塊。季垚擦擦頭髮,在飯桌前坐下來。
「你知道嗎?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我的三餐就規律了很多。」季垚說,他把煎蛋切開,聞到淡淡的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