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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長官!」符衷連忙打一個立正,最後看了季垚幾眼,再聽話地從門邊跨了出去。
季垚回頭看了一眼,沒見到符衷的身影。他按著椅子扶手愣神了一會兒,伸手將符衷送來的溫水靠在嘴邊一飲而盡。喝完後他琢磨了一下,水裡有股甜甜的味道,也許是符衷往裡面放了糖塊。他雙手蓋在臉上揉了揉,慵慵倦怠讓他越發搞不清符衷這個人了。季垚呼出一口氣,拿起電腦離開了這兒。
符衷被部長叫去了辦公室,部長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表格:「這是你的公寓居住申請表,我已經簽了。明天你去問問管理員有沒有空的套房。不過你馬上就要出國了,估計也住不長久。」
表格上籤著部長的姓名,並蓋上了公章。部長另外將一份文件袋取出來交到他手上,這是入住公寓需要用到的手續文件,不過已經辦理妥當了。符衷拿著這兩樣東西走出門,反反覆覆翻看著,難掩喜色,他得明天早點趕來問問哪裡有空房子。符衷覺得渾身的勁兒比以前更大了,他重又回到這裡,重又和季垚住在一塊兒了。
季垚把電腦和一疊文件夾放在辦公室的桌子上,去窗邊拉上了天鵝絨帷幔,中央廣場的大噴泉池立刻從視野里消失了。季垚遣散了秘書,剛在高背椅上坐下來時便瞥見門框旁有一條人影。他抬起頭望去,一隻手已經伸到桌子下邊摸到了伯萊塔的槍柄。他發現那條人影是「山花」——魏山華。
魏山華以一個任何人都不會覺得舒服的姿勢倚靠在門框上,身材魁梧的他與門框一比較就如同是個頂天立地的巨人。這個混血兒眨動著快活的淡藍色眼睛,栗色的柔軟頭髮則被他胡亂撩到頭頂去,堆起波浪狀的小山。他踏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來,仿佛隨時準備去迎擊風浪:「把你的手從槍柄上拿開,三土,你差點要了我的命。別這麼緊張,你有點過頭了。」
「有事?」季垚翻起眼皮,「有事快說,沒事就滾。」
魏山華給他遞去一紙杯咖啡,好整以暇地打量了季垚一陣,揚起濃密、有型的眉毛:「火氣這麼大?」
咖啡的香味飄香季垚,他不用親自去品嘗就知道裡面一定加了牛奶和糖。這令他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更加擁堵了,方才他還在為符衷的溫柔鬧心不已,這下他面前又出現了加糖的咖啡。季垚覺得今天不會是個好日子,他和符衷的美好時光早在高速公路上就張開翅膀飛走了。
「你為什麼又擺出這副看熱鬧的樣子?」季垚捏著鋼筆,他面前正攤著一張需要寫批示的紅頭文件紙。季垚睜著鷹似的雙目怒視著魏山華。
一級執行指揮官的辦公室寬敞明亮、裝潢典雅,地上鋪著大片深玫瑰色的地毯。季垚的大辦公桌閃閃發亮,上面的物件就像儀仗隊方陣一樣整齊有序。魏山華辦公桌前的小茶桌旁坐下,這張桌子通常用來與重要的客人會談。季垚怒視著他坐下。魏山華把快活的表情收斂了,說:「不就是看你心情垃圾,想來活躍下氣氛!」
「老天,你專門跑來我門前站著,還拿來一杯聞起來就不像樣的咖啡,說要來活躍氣氛?」季垚翻開手掌指了指旁邊的紙杯,「我現在就該把你攆出去!」
「聽著,三土,我發現了一件事。」魏山華沒把他的屁股從縫著刺繡的舒適軟椅上抬起來。
「你他媽事情怎麼這麼多?」
「我發現符衷長得比你帥。」
季垚把伯萊塔從桌子底下抽了出來,放在吸墨台旁邊,彈匣里塞著滿滿當當的子彈。季垚抬起手肘支在桌面上,扣住雙手看著魏山華說道:「不會說話就少說點,你這張嘴可以捐出去了。」
「山花」大笑起來,季垚帶著不愉快的感覺盯著他。他們兩個是同一年進入時間局的,年紀相仿,魏山華在戰略特勤組當隊長,他們是好戰友。魏山華攪了一下杯子裡的咖啡,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根,語氣忽然正派起來:「你覺得康斯坦丁這個人可信嗎?」
「我認為無論對誰都要保持30%的懷疑。」季垚回答,他翹起兩根手指夾著鋼筆,像抽菸的姿勢,「雖然他拋出的條件都很誘人,但我沒完全相信他。」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很奇怪,他們提出要與我們合作『回溯計劃』非常突然,而且策劃書、風險評估表、硬體設施都面面俱到,顯然是有備而來的。」魏山華側過臉盯住季垚的眼睛,「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這麼費盡心思趕著去做呢?我不明白。」
季垚沉默地快速地思考著魏山華的話,手指轉動著一支墨水繪圖筆,看筆殼上刻著的金字。過了會兒季垚把墨水筆放回去:「『回溯計劃』的風險把你嚇壞了,魏山華。我知道這裡面有很多值得推敲的東西,但至少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這項計劃是為了給人類尋找光明而進行的。」
沒等魏山華說什麼,季垚垂下眼睛專心對付起還沒寫完的批示來:「好了,討論會到此為止,你可以離開這裡回家了。」
響起了敲門聲,季垚剛想打開蜂鳴器喊秘書,但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把秘書們遣走了。辦公室被一扇陳列架和屏風隔開成兩半,季垚指使魏山華去開了門。
符衷見門開了,出來的人卻不是季垚。魏山華站在門口只用一眼就把符衷探看完全了,他忽想起了這個人是誰。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季垚坐在裡間,香爐屜子裡燒著醇厚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