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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垂著眼睛看酒里自己的倒影,星光也灑落在裡面。他忽然覺得沒有加冰塊的酒就像失去了靈魂,少了點滋味。季垚的話飄進耳朵里,山花想起了林城,他開始猜想林城現在在做什麼。
想得有點出神,季垚喊了魏山華好幾聲,山花才激靈一下,酒杯晃了晃。季垚奇怪地看他一眼,不過並沒有多在意,閒閒地說起:「上回咱們像這樣上天台,是在大學裡的時候了。」
「嗯,四年了,那時候我還是游泳隊隊長。還記得小波和長腿貴子麼?以前我們幾個為了躲查寢到天台上去吹風,偷偷開party喝酒吃燒烤,那時候多好啊,年少輕狂,血氣方剛。」
「那些日子真好,只不過都過去了,偶爾在夢中想起來,那些人的臉都模糊不清。」季垚隨意地撩頭髮,他的思緒落在長久的從前。
山花捶他一拳,笑道:「我知道,你就只記得符衷弟弟的臉。」
「那倒也是。」季垚輕聲說,他不知喝了幾杯酒,有些醺醺,酒精讓他的大腦得到片刻放鬆,迷濛中,恍然身在夢裡。
「謝謝你願意把這件事說給我聽。」山花忽然說,他側過身子面對季垚,面色有些嚴肅,「讓我覺得我們還是很好的兄弟。不過你跟他戀愛歸戀愛,正事別誤,被上邊逮到,處罰很重的。」
季垚抿下一口酒,豎起風衣領子擋寒,晝夜溫差大,夜裡涼得像晚秋。他朝山花抬起拳頭,兩人拳面相擊:「我知道。我們要一直做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得了,有難的時候就別叫我,我還想多活幾年。」山花不正經地玩笑道,眼神中卻是堅毅的,「你和符衷要談就好好談,別在意別人的眼光,大不了兄弟給你打掩護,你只管去做自己。」
他們說著水天一色的閒話,就著一瓶後勁極大的烈酒,看星星越來越高。巨大的望遠鏡不再移動了,鏡筒關閉,研究人員離開了崗位。
季垚心情不好,喝多了容易醉。他們搬來兩把椅子一張桌子坐著喝酒,一瓶酒見底了,季垚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去,手垂下來,杯子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山花收拾好空的酒杯和瓶子,他也有點醉意,但他喝得沒有季垚多,涼風一吹,人就清醒了不少。季垚睡著,很安靜,山花摸摸季垚的衣服口袋,從裡面翻出手機,用季垚的指紋解了鎖。
符衷正坐在桌子前整理文件,他列印了不少東西,印表機不斷吐出一張張發燙的紙。回頭看看夜色,星子很高了,他剛想給季垚發條消息說晚安,季垚的電話突然打進來。
他懷著歡喜又惴惴不安的情緒接通,對面卻是山花的聲音:「你首長喝醉了,來把他背回去,在指揮官辦公室往上的天台上。他心情不是很好,你多開導開導他。」
過了幾分鐘,山花等到了符衷,符衷跑上樓梯,頭髮都亂了,在風裡亂飄飄的。他穿著隨意而單薄的衣裳,手裡另外還掛著件毛呢長衣,應是匆匆緊趕,來不及多穿點衣服。
季垚果真是醉的,符衷聞到他身上的酒香味。風大,吹得季垚手指冰涼,符衷用毛呢大衣裹住他,捂著季垚的手給他取暖。
山花站在一旁遞給符衷手機,手機是季垚的:「借他手機給你打了個電話,想著你來會好一點。他找我時心情很差,多喝了幾杯,別怪他。三土酒品還不錯,睡一覺就好了。」
符衷聽出了山花的意思,他抬頭看山花的表情,山花的眼睛清明朗照,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符衷忽然什麼都明白了,他啞著嗓子對山花道謝,喉頭像哽著炭,有種想哭的衝動。
「你一個人可以嗎?要不要我幫你?」山花問,他手裡提著空酒瓶。
「我背得動他,他看起來這麼高,其實很輕的。」符衷笑著說,他把季垚背起來,山花抖開毛呢大衣蓋住季垚的身子,一塊兒和符衷走下去。
「等他醒了你好好跟他聊聊,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現在只有你說的話最管用。」山花在樓梯間分別時對符衷說,「有什麼事情就拿到明面上來解決,我希望你能和他一直好好的。」
季垚的日子不好過,命堵在槍口,得要有個人來照顧他。
符衷笑著朝山花道別,山花用拳頭在符衷肩上點一點,祝他好夢。符衷注意到山花前襟塞著一塊紅色的巾帕,暗紋似流水,有點莫名的熟悉。
他抿唇仔細想了想,想起林城房間的餐桌上擺著一瓶花,瓶口用一塊紅絲巾綁著,繫著漂亮的攢花結。那塊紅絲巾也是這種暗暗的顏色,上頭暗紋似流水。
還有問起林城是不是一個人住時,他明顯的手抖和心慌。符衷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但他沒有點破,這不是該他來管的事情。
山花還是那樣微笑著,符衷的心情忽然放鬆了一點,他說了些祝福的話,然後走進降下來的電梯中。山花把符衷送進電梯之後才離開,他哼著家鄉的民歌,決定去看望一下林城。
季垚伏在符衷背上,就算是在醉酒中,他依舊把符衷抱得緊緊的。符衷穩穩地走路,他怕硌到了首長,驚擾了好夢。季垚的頭髮一直在脖子裡蹭著,溫熱帶著酒氣的呼吸撲在耳垂。
「符衷。」
「嗯?」
「符衷。」
「我在。」
季垚在夢中一直叫符衷的名字,他半夢半醒,只知道自己的被誰背著走,整個身子就像飄在半空中。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放風箏,風箏線斷了時候,卻被一隻鷹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