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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趴在床邊小睡了一會兒,他不敢睡太久,因為新時代對他迎頭一擊,還有一整個新的日子等他打理。符衷站起身,拉著季垚的手,俯身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後悄聲走出門去。他在休息室里找到正在用小刀削蘋果的朱旻,朱旻見到他就打開了電視,咬了一口蘋果對他說:「你現在成大明星了。」
所有的電視台都在播放有關「回溯計劃」、「阿特拉斯」行動的新聞,符衷屢次在記者的鏡頭中出現,甚至還有符衷剛從「先行者六號」坐標儀上下來時的高清正面照片。符衷的臉容易引起軒然大波,出色的五官和驚人的年紀讓他一舉成名天下知。信息傳播的速度比莫拉克颱風還要快,一股輿論熱潮迅速席捲全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他恐怕都不得安寧。
「就在你睡覺的那工夫,網絡上到處都是你的照片。」朱旻換了幾個頻道,然後攤開手,「國內、國外、大小平台,好故事壞故事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滿天飛了,甚至還有人造謠。」
朱旻把平板遞給他,符衷翻看了一遍,然後關上平板丟到沙發里去。
「我之前可從沒在公眾面前露過臉,這些媒體掛的還是我的假名席簡文,他們根本什麼都不了解。」符衷說,「我還得徹查一番我們當中對媒體泄過密的壞傢伙,我早晚要這麼幹。」
門忽然打開了,母艦艦長走了進來,朱旻忙放下蘋果站起來,順便整理好衣服。艦長看了屋內一眼,沖朱旻和道恩點點頭,接著對符衷說:「上午十點和下午兩點各有一場發布會,想請你出席公布一些有關『回溯計劃』和抓捕唐霖的細節。」
符衷知道艦長的意思,他領著艦長走出去,回手將門帶上,站在走廊里說:「『回溯計劃』的指揮官現在還躺在監護病房裡,發布會上如果沒他出席我不干,因為他才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我知道,督察官,你說的在理。」艦長沿著廊道走去,大衣袖口縫著銀色的條環,「但現在的媒體勢如猛虎,我們必須得做點什麼來堵住他們的嘴巴。人們都在等官方的好消息,而我們就是官方。尤其是『阿特拉斯』行動,我們必須得給出說法,因為必須得穩定民心。如果我們想贏,那就必須得做民心所向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發布會上最好不要說關於『回溯計劃』的事。雖然我有參與,但我只是為他們提供了援助。真正的英雄不是我,我不想越俎代庖。」符衷交扣雙手,像一位即將出征的士兵一樣站在艦長面前,「更何況季首長身負重傷仍昏迷不醒,事實上光芒萬丈的人應該是他。我覺得我們應該做些深思熟慮過的、符合人情的事。」
他們走到迴廊盡頭,一條斜坡連接著下一層艙板。白髮蒼蒼的艦長停住腳步,轉過身子微笑著看著符衷的眼睛。艦長一眼就能看出符衷是個襟懷坦白、誠實可靠的人,辦事認真、富有警覺性。符衷的眼神朝氣蓬勃,與昂熱海灣的旋轉燈塔一樣令人著迷,即使在與他同齡的人群中,這樣的眼神也是難能可貴的。
艦長默默地注視了他一會兒,符衷也沒有說話,但他的神色堅定不移。艦長笑著點了點頭,轉身走下斜坡,問起別的事情:「你的父親是符將軍對吧?」
「是的。」符衷回答,他在那一瞬想起了已在戰場犧牲的父親,一種孩子似的憂鬱襲擊了他,幾乎讓他忍不住落下淚來。
「你的父親是一位英勇的戰士,是受人尊敬的領導者。」艦長同樣用沉甸甸的、緬懷的語調說道,「我曾與他在同一個部隊裡待過,在同一艘軍艦上共事過,他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符衷默不作聲地走下斜坡,來到清空了的甲板上,運輸工人正開著小小的拖車把幾個箱子運走。艦長低著頭,好一陣都沒有說話。隱隱約約的風聲從敞開出入口外傳來,艦長接著才開口說道:「以至於當我聽到他犧牲的消息傳來時,我是那麼的震驚、難以置信。這真令人難過。不過不管怎樣,他是一位好父親,在他的影響下,你也一定會有大好前途。」
他的話讓符衷抿著嘴唇淡笑了一下,艦長知道這個年輕人在想什麼,他還年輕,生離死別經歷的還少,往後的路更長。兩人沒再說話,簡單的握了手之後就各自分開了。符衷背過身去,眼淚頓時掉了下來。他悄悄抹掉淚水,踏過嵌滿了圓形鐵釺的甲板往另一頭快步走去,他得去為一小時後的發布會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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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極基地撤回了國內,肖卓銘在空天母艦上見到了朱旻,兩個「毒血計劃」的領頭人終於見上面了。朱旻滔滔不絕地說著他要如何把這項偉大的計劃推而廣之,不用他親自去追名逐利,光是坐在家裡足不出戶,名利自己就跑到他手裡來了。肖卓銘坐在從空天母艦回地面的飛機上翻看先前做過的研究報告,聽著朱旻侃侃而談,扭頭看向窗外,牛乳似的雲堆激起了她對未來蓬勃的渴求。
魏山華推著林城的輪椅從專機上下來,沿著濕漉漉的道路往李惠利醫院的大廳走去。花壇變成了圓滾滾的雪堆,疏疏落落地戳出小灌木枯瘦的枝椏,無數似芒刺的霜花在空中盤旋。桅杆一般挺拔的松樹佇立在環繞大樓的道路旁,厚重的白雪托起它們綠瑩瑩的樹冠,看起來又高又大,從三面圍住了高聳的樓房。
常年累月通明不熄的燈光此時全都關閉了,人們得迎接白晝來把廳堂照亮。肖卓銘把林城帶去了觀察室,遞給他一份文書:「現在你還是實驗體,我還得繼續對你的身體狀況進行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