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頁
聯合國建設和維持和平高級別原定於4月24日舉行,在這個日子來臨前的幾天,和平大使就在前往聯合國總部大樓的路上遇刺了。符衷看著日曆計算時間,兇手挑這個時間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說不定他一早就盯上了晏縷照。符衷想起了白逐和晏縷照都因為顧州的事而去拜訪過顧歧川的事情,他忽然就明白這裡面的關係。顧州的死牽扯到了太多的人,現在連和平大使都被卷進北冥六門的家族紛爭里去了。
符衷在紙上寫下有關三疊的一些東西,符衷抓住了腦中轉瞬即逝的那一束火花,繼續往前追溯,他得要找到那隻引起風暴的蝴蝶。他把節點鎖定在唐霽越獄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因為唐霽越獄,顧州不會死,顧歧川不會被抓進警察局,季垚不會被誣陷,白逐不會插手,三疊也不會被槍殺。符衷覺得一切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了,所有的問題都在此時迎刃而解。當他們搞清楚風暴的源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了。
他合上筆記本,他知道自己該把矛頭對準了誰。符衷把頭後仰,枕在床沿邊上,餘光瞥見柜子上的照片,伸手把它拿了過來。符衷靜靜地注視著照片上的人,還有那隻小狐狸。背景中有一大片柔軟的蘆葦,正飄著白白的蘆花。他覺得照片裡的季垚也在注視著自己,他們能夠產生共鳴。
打開電腦,符衷登上時間局向社會開放的捐款平台,不過他這次不是去捐錢的。符衷追蹤了一下捐款的去向,發現自己捐的那筆錢已經轉入「回溯計劃」的獨立帳戶中了,而且一大部分都是拿去維護分子重組系統的,這個系統使用一次就要燒掉幾十上百萬的錢。
時間局的財務信息是對外的公開,但符衷沒去看對公眾顯示的那部分。他繞到內部系統里去,特意翻查了今年一月到四月的帳單。他不確定這些帳單是否被人做了手腳,財務部里的人做起假帳來簡直太容易了。符衷決定再等等,他想看看這種平靜的假象還會持續多久,他得不露聲色地下餌釣魚,讓唐霖露出馬腳來。
符衷在心裡做好計劃,暫時把這些事放在一邊,在網上找了些三疊做LGBT平權巡迴演講時的視頻,戴上耳機後看起來。現在黑洞危機成了人類公敵,已經沒人還有心思去管平不平權了,之前的同性婚姻合法提案也因為黑洞危機而耽擱。符衷覺得自己既然選擇了留在地球上,那他就得為進步的事業做出點貢獻。他想聽聽三疊在演講中提到的各種先進思想,說不定能給他啟示。他得為未來做長遠的打算。
*
季垚坐在望遠鏡艙里看攤滿了一整張台座的地圖,他戴著眼鏡,按著尺子在地圖上度量,然後用鉛筆在各個重要的地理位置畫上標記。他們前不久剛繞過泛大陸的最南端,來到了大陸西海岸,在西半球的廣闊水域中活動。他們繞過大陸南端可花費了不少精力,他們在那裡遭遇了強勁的風暴和寒潮攻擊,又遭遇了龍王精神體,並因此損失了數名執行員。當潛艇險些要沉沒時,龍王再一次放過了他們。
大陸的西海岸漫長而平整,潛艇一進入這溫暖明亮的海域,艇上的執行員就給大陸南端那個突出的小尾巴取名為「好望角」,他們認為自己重新走了一遍迪亞士的航海路。季垚圈出地圖上的「好望角」,在相隔陸地20海里的地方畫了一條線,然後打上一個紅叉。
整張地圖上打了不少這種紅叉,表示某個位置出現了精神體。季垚翻看行軍日誌本,然後在紅叉旁註上具體的時間。他抬頭看了看旁邊的電腦,打上標記的地方都閃爍著紅點,在黑色的底圖上就顯得更刺眼了。
季垚數了數,一共十三個紅點,全部分布在東半球的水域。他點著鉛筆,默不作聲地將那些紅點一個一個看過去,他在比對時間,並思考其中的關係。望遠鏡艙里只有他一個人,此時潛艇正在水面航行,開著全透明模式,頂蓋敞開著,天空像藍色的絲絨。季垚覺得後背被陽光曬著很舒服,輕盈的海風正從他的衣領往裡鑽,一種軟綿綿的舒適感從他的鎖骨,一直放射到乳/頭,然後再到小腹。
班笛扶著艙門把手從外面走進來,他直起身子後理正頭上的帽子,喊了一聲「首長好」,再把文件袋放在季垚面前:「監測台的作戰記錄表都整理出來了,需要您簽字確認。」
季垚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班笛背著槍站在台座旁邊,他在監測台的無線電室里悶出了一身汗,額頭上都是晶瑩的水珠。季垚點頭嗯了一聲,放下鉛筆,把那隻文件袋拿過來,拆開封口後從裡面抽出用回形針別好的標準公文報告用紙,一共有十三份。海風吹在班笛被熱氣蒸紅的臉頰上,他這才稍微感覺到了涼風習習的滋味。
仔細看完了八份報告單後,季垚把那些沒有一絲褶皺的紙放下,用手掌壓住,沒再看下去。他抬了幾下手指,於是班笛看到了那枚指環在他無名指上閃光,他覺得這枚戒指讓指揮官的手愈發充滿吸引人的特質。季垚轉過眼梢時,班笛戰慄了一下,連忙收緊脖子,慌慌張張地把目光從季垚的戒指上移開。
「我們經歷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兒對吧?」季垚說,他抬著唇線,看起來像在笑,「整整十三次作戰記錄。」
班笛不知道季垚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一直弄不清楚指揮官的心思,季垚離他們太遙遠了。班笛吞了下喉嚨,儘量避免與季垚直接目光相觸:「是的,短短几天工夫我們就戰鬥了十三次。對潛艇上的某些人來說,『十三』並不是一個吉利數字。您知道,我們這兒什麼國家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