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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點,別整壞了。」陳巍在旁邊小聲地提醒,他作為巡防護衛在江畔巡邏,中午停下來休息。
何巒把他推開一點,說:「不要站在那個位置,你擋到我的光了。午飯吃過了嗎?下午還有沒有任務?」
陳巍靠著桌子伸腿,無聊地環顧四周:「午飯吃過了,沒吃多少東西。下午有一隊人要去上游,我得要去護著,六點之前能回來。」
「上游不太平,那地方全是亂石灘,死過很多人,石頭縫裡全是屍體,他媽的居然有人要去那地方?」
「Who care,他們要去,誰管我們死活。」陳巍朝外面看看,掀起棚子指一指,「就那個方向,山里還有座寺廟,看見了沒有?」
何巒停下手裡的動作看外面,群山環繞之中果然露出寺廟的尖頂,燈火長明,看起來像仙家的閬苑。
忽然外面有人跑過來在喊事情,這種時候何巒就知道那邊肯定又挖出了什麼東西要喊人去當苦力,然而大家都推推脫脫,所以一般就是他們這種見習生去。
「上頭出邪了!鋼釺一打下去就斷,鑽孔機也報廢了一個,挖不動了!」胖子朝絳曲老師哇啦哇啦地說著,幾百米外果然很熱鬧。
陳巍提著槍陪何巒上去,絳曲穿著羊皮衣服走在前頭,他是個中年人,學識淵博,下巴上留著鬍子,皮膚天生黝黑,架著銀邊眼鏡。
最新的一個化石坑旁圍著人群,一架鑽子停在坡地上,報廢的鑽頭躺在山腳下,有人站上去往坑裡看。陳巍觀望了一眼,坑底清理出了不少巨型的骸骨,比之前面幾個坑,這些骨頭有些碎。
「怎麼回事?」七號發掘坑的負責人匆忙趕來,大口地喘氣,「挖不下去了?」
胖子戴著對講機在跟誰說話,看見負責人來了忙上前報告:「前邊進行得好好的,岩層中還埋著不少東西,我們正打算要繼續擴挖,結果挖不動了,下去就廢,已經壞掉好幾個。」
何巒簡單地看一下地形,此處處於河流灘地,岩層鬆軟,不應該有堅硬石塊。旁邊一座斷塊山,岩石紋理垂直地面,是質地鬆軟的火山岩,這東西不應該挖不穿。
在混亂焦急的人群中,只有絳曲顯得沉穩,他抿唇凝視化石坑,再抬頭仰望四周高聳的雲山。何巒知道他的老師一定是在思考,這個藏族的學者,總是顯得很神秘。
然而絳曲什麼也沒說,他只是敏銳地掃視周圍來往的人,看到費勁嚷嚷的負責人,然後很快把視線挪開了。
何巒很奇怪。
陳巍突然戳戳何巒的後腰,抬手指著前面,前邊的人正在往後退,說:「聖人來了,聖人來了!」
終於看清了聖人的樣貌,是個普通的行腳喇嘛,穿著藏式的深紅查散,也就是袈裟。他在這樣的溫度下竟然打著赤足,手中拄著松木手杖,估計是行走山路是用來探路的。
是個老僧,紅色的袈裟在雪地里格外醒目,他面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的,在眾人的注視中慢慢走到了鑽孔機打的眼子旁,徘徊了許久。
老僧只會說藏語,這時候絳曲上前去充當翻譯,他對負責人說:「殺一頭活牛,牛血順著這眼子灌下去,過了今夜,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老規矩,明天周五,休息一天~
第100章 一諾千重
負責人一聽這話覺得荒唐,要是一缸牛血就能讓鑽機鑽下去,還要科學何用。但這裡是西藏,在這樣的地方人們總是對僧人很尊敬,就像對雪山的尊敬一樣。
何巒站在人群中聽到前頭的爭論,他能看到遠遠的地方,老僧站在一塊巨石上,腳下是發黃的泥灘和粉塵。他面目沉靜地對著負責人說話,不急不緩,就像天上盤桓的黑鷹一樣自在。
陳巍旁邊站著捲毛,捲毛總是和眼鏡一起行動,形影不離的,陳巍一度以為他們是雙生兄弟。捲毛背著槍,挎著手瞅瞅前面,哧了一聲:「科學和迷信撞上了,這就很有意思。」
「他們說了什麼?」陳巍隨口問,他沒有何巒高,找了個碎石堆站上去,巡邏隊的隊長大聲吼他下來。
眼鏡把外套綁在腰上,眯縫著眼鏡俯瞰偌大的發掘坑,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老僧身上。眼鏡咂摸了兩下,伸手指點東西方:「下面估計住著江大王,咱們不獻點東西下去,大王不會給放行的。」
陳巍斜著跨,摸摸被凍紅的鼻子,瓮聲瓮氣地說:「什麼江大王?」
「山有山精,水有水怪,雅魯藏布江多少萬年了,當然有大王。」眼鏡撐著腰,眉頭擰成一個結,「黃河大王聽過沒有?算了,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楚,就這麼說吧,水下住著神仙。」
「啥玩意又跟神仙扯到一塊兒去了?」陳巍踢掉腳下的碎石子,「別好事破事都往玄學靠,建國之後不准成精。」
眼鏡笑一聲,笑得很隨意,他把手抄進褲兜,朝捲毛的腦袋喊了一嗓子,扭頭對陳巍說:「鋼釺一打下去就斷,那是江大王折斷的,咱們這些人青天白日闖人家府邸,是該給點教訓。」
「哪有青天白日,太陽早就成過去時了。」
捲毛三兩下跳上碎石堆,眼鏡抬腿踹他一腳算是招呼,捲毛仰著下巴眺望,他在看更遠處朦朧的山樑。山谷中起了霧,這霧潞一直從深山瀰漫到河岸,有船經過,船頭打著晃悠的紅燈籠。
眼鏡的臉色突然變了,拍拍同伴的背,招呼他們走下去,等到了平地上,才望著江水說:「鬼船都來了,看來我們腳底下確實是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