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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溫暖,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那些想要拼命擺脫的夢魘,仍然在腦中揮之不去。季垚喘息著靠在符衷胸前,背上汗涔涔的,他聽到雷聲一般的心跳,這是他唯一的依靠。
「我好害怕,我不斷地夢見自己被燒死......大火,無邊無際的大火,像惡鬼一樣纏著我......」季垚抱住符衷,在他肩上哭訴自己恐懼,黑夜因此更加面目可憎。
符衷輕拍季垚的背,摸到他被汗水浸濕的衣衫,此時他懷裡抱著的是當日裡威武不屈堅毅不移的指揮官,平時看上去那麼剛強的人,竟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心像割裂一樣疼痛。
季垚忽然從枕頭下抽出槍,沙/漠/之/鷹,他一直都藏在枕頭底下,以備不時之需。他抬起槍口對準符衷的額頭,眼中跳躍著閃爍的淚光和絕望的掙扎:「你走,走開,離開這裡,別待在我旁邊!」
「不,首長,請您冷靜。」符衷略往後避過槍口,舉起手表示他不反抗,胸口激烈地起伏,「冷靜下來,寶貝,看著我,慢慢把槍放下。不要開槍,你很好,附近沒有危險。」
扣著扳機的手不停地發抖,季垚渾身都在戰慄,他撐不住身子,死死拽著床沿,手背上青筋暴起。符衷看到他瀑布一樣的汗水正從額上流下,流進眼睛裡,刺激得他不得不緊閉雙眼發出痛苦的喘息聲。
就趁著季垚閉眼的一瞬間,符衷忽地側過身子壓下他的手臂,反手抓住季垚的手腕,按住他手中已經上膛的槍。季垚本能地抬肘反抗,一肘擊打在符衷胸上,他感覺到骨頭上傳來的劇烈疼痛。
混亂之中突然爆出兩聲槍響,這槍響讓季垚的動作驟然停止,符衷把他抱進懷裡,然後就聽到黑暗中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虎口被震得生疼,槍口飄起一縷青煙。季垚的身子癱軟在符衷懷裡,他的下巴撐在符衷肩上,濕潤而發紅的雙眼緊緊盯著牆面,他看到素描畫框歪歪斜斜地,然後像一片枯葉般摔落在地上。
閉上眼睛,槍從手中脫落,淚水滂沱地流下。
季垚胡亂把他推開,斜過身子下床去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的東西被翻得滾了一地。符衷幫他找到一個藥瓶,季垚砸開了瓶蓋倒出一把藥片就往嘴裡塞,嘩啦啦地,瓶里的藥片全灑了。
符衷瞥見藥瓶上的標籤,帕羅西汀,用於驚恐障礙、社交恐怖症。
他阻止季垚繼續往嘴裡塞藥片,這東西吃多了是要死人的。倒來溫水給他灌了一點下去,季垚的躁狂才減輕了一點,靠在床頭柜上扶著膝蓋喘氣,迷濛的雙眼裡疲憊不堪。
「好點了嗎?」符衷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低頭吻他眼角,「累了就休息會兒吧,等天亮就好了。不要怕,我們很安全。你看,天上有流星。」
符衷指著半扇窗外對季垚說,季垚瞥過視線去看高遠的夜空,星星正在閃爍,一顆流星正好划過,拖著閃亮的長長的尾巴。
「許個願吧,願我的寶貝能一直長長久久,歲歲平安。」符衷輕輕地說,他擦去季垚臉上的淚痕。
季垚沉默,他累得說不出話來,連夜的噩夢讓他身心俱疲。他縮起腿,往符衷懷裡靠一靠,像一隻受傷的老狐狸。
脖子上的芥子忽然亮起紅光,符衷心一抖,季垚猛地拽緊了小小的吊墜,開始焦慮地咬手上的皮:「媽的,又開始監視我了,到底是誰,誰想讓我死?」
符衷攬著他肩膀,護住季垚的頭,說:「監視就監視吧,這次我不走了,我就在這陪著你。要殺要剮那是明天的事了,別怕,不用害怕死亡。」
他把芥子給季垚取下來,放到一邊去。他們靠在一起,符衷溫柔地安撫季垚的情緒,星光照進來,屋子裡很靜。
就算現在十面埋伏,所有槍口都在暗處瞄準了他們,也不能讓他們分開一絲一毫。
「別走,別離開我。」季垚說。
有了藥物鎮定,季垚睡得安穩了一些。符衷小心地把他抱上床,給他蓋上毛毯,季垚睡著的樣子很美,符衷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唇角。
符衷沒睡覺,他收拾好床頭櫃裡的東西,走到外邊去把牛皮紙袋整理起來。進屋坐在窗前的桌子旁,打開檯燈,把燈調個角度,免得照到了季垚。
他開始翻看文件資料,打開電腦把關鍵信息錄入。看到後來算是明白了,也難怪季垚會受到這麼大的刺激。他看了會兒那張可怕的照片,上網搜索「燕城監獄監獄長」。
網頁上顯示搜索結果為0,有關這個人所有的信息都被抹掉了,顯然是有意為之。監獄長的名字資料上沒有說明,用的是代號「紅尾魚王」。
符衷在筆記本上反覆寫這四個字,然後隨手在下面畫了一條紅鯉魚。符衷從沒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奇怪的代號,他忽然想到季垚有個別號,叫「鬼臉閻王」。
他翻開自己的備忘錄,注意到一個細節,山花曾說,自從季垚剛進入EDGA開始,就有人用這個別號叫他。
季垚剛進入EDGA,符衷在紙上算了算,也即是四年前。難道剛進入時間局那會兒,季垚就是又凶又惡的閻王樣?不太像,至少符衷覺得不像。
那為什麼會用鬼臉閻王稱呼他?第一個這麼叫他的人是誰?紅尾魚王、鬼臉閻王......還有一個無眉狼王,為什麼這些稱號都如此相像?
符衷默默把這幾個問題記住,回頭要去查一查,符衷想。他在筆記本上寫下這三個代稱,用筆帽輕輕敲擊桌面,摸著下巴仔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