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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教授掉在地上的伯萊塔,拆掉消音器,符衷把槍別進後腰,挨著沾滿狼血的唐刀。他看看癱坐不起的教授,朝他伸手:「教授先生,我們該走了,飛機在等著我們。」
「不行不行,先讓我緩緩。」耿教授連連擺手,一邊大口地喘氣,汗水串珠似的從他額上流下來,顯然嚇得不輕,「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符衷理解他,沒有多為難,他環顧四周,大山里莽蒼寂靜,像又回到了赤塔的獵場。周圍沒什麼危險,風也停了,月光穿過松枝照亮石上流淌的清泉。
飛機懸停在樹林上空,探照燈左右移動,浮雲從高遠的夜空中飄過。季垚從飛機上下來,快步踏著鬆軟厚重的枯葉走到符衷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身子,沒說話,把頭深深地埋在他頸間。
「首長,你把它嚇走了。」符衷抬手按住季垚的後腦,偏頭蹭蹭他的頭髮,「難怪別人叫你鬼臉閻王。」
季垚拍他一掌,鬆開手:「又來呲噠我是不是?別人這麼叫就算了,連你也跟著叫,我長得有那麼凶神惡煞麼?!」
符衷忙笑著道歉,抬手把季垚散下的一縷頭髮勾到耳後去,聲音溫得像天氣晚秋:「閻王不是說你長得凶,是說你氣勢強。你那麼美,說要是說你不好看,我就讓他臉上開花。」
季垚瞥到符衷腰後的唐刀。
臉上開花太過驚悚,季垚自然是看不得這種事的。他站開一些,心疼地打量符衷身上的衣服,皺著眉問:「有沒有哪裡受傷?被狼抓了咬了沒有?」
「沒有大事,身上的血不是我的,全是那些狼的。我的袖子被狼爪撕開了,手臂上有點疼,估計是被劃傷的。」
季垚要撩他的衣袖,被符衷擋住了,符衷搖搖頭說不礙事,脫下撕爛的外套捆在腰間,身上只剩一件濕透了的裡衣,露出他結實的脊背和肌肉來。
手上果然有三條血口子,所幸沒傷到筋骨。肩上也留著狼爪印,血水滲出來,再被涼風一吹,衣服就黏在了傷口上。
「你是不是遇到了狼搭肩?」季垚心下一緊,忙上前詢問,「那東西邪乎得很,你千萬別回頭!」
符衷抬手做個噤聲的手勢,看看耿教授的情況,還是老樣子,坐在石頭上仰望明月不住地嘆氣。他抬手招季垚過去,拉著他的手走上斜坡,在一匹狼的屍體旁停下。
月光照進狼眼,也把樹影投射到狼身上,斜坡上不知開著什麼野花,香氣浮在空中,還混合著漿果的甜味。在這樣靜謐而美妙的氛圍中,季垚順著符衷的指引看下去,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匹狼的身上,竟然套著人類的衣服,而且還是一套結滿了泥殼子、一綹一綹雜草的舊式軍裝!被符衷一槍打碎的狼嘴旁滾落著一頂破軍帽,斑斑的血跡已經結成硬殼。
「就是這匹狼,搭上了我的肩膀。」符衷蹲下身子,看著狼屍說,「它會像人一樣站立,還會發出人類的聲音。一開始它就坐在那邊那棵松樹下面,過了一會兒朝我們走過來。」
季垚看看松樹下一塊青石板,扯開風衣蹲下,提著槍從擦過狼身,沉聲說:「狼很邪,我父親說過,大興安嶺的野狼都成了精,有些獵人上山去打狼,最後卻被狼群集體獵殺。有時候不知道是人在獵狼,還是狼在獵人。」
頭頂上的樹葉縫隙中,一輪明月正升上天穹,黛紫色的雲靄背後藏著數不清的星星,風從林中走過,沙沙作響,似有群神竊竊私語,談論今夜有誰會死去。
「但是這匹狼怎麼會穿著人類的衣服?」季垚說,「還是軍裝。這可是46億年前的地球,那時候怎麼會有現代人類的衣服?」
符衷點點頭,用樹枝撥開泥殼子和草屑,神色嚴肅:「我也是覺得非常離奇,如果說是這匹狼吃掉了一個穿軍裝的人,然後把他的衣服穿在身上,那麼那個穿軍裝的人,是從哪裡來的?」
「衣服上沒有標識,看不出原主的身份,連帽徽也沒有。你看這一身的泥巴和髒東西,估計很早之前就在這裡了,但我看不出這是哪一版的軍裝。」
「軍隊的衣服不是這樣的,」符衷擰緊眉頭,「除了顏色和版型一樣,其他的都破得不成樣子,太難辯認了。」
他們陷入沉默,只有細微的風聲,短短的幾十分鐘,親身經歷這麼多詭異的事件,回頭想想,仍覺得背後發涼,仿佛就有一隻只鬼火般的狼眼,藏匿在草叢中窺伺著你。
身後忽然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符衷猛地回身抬手拔槍,耿教授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直愣愣地往後倒去,季垚伸手把他扯住,免得踩住碎石滾下去和黑熊做了伴。
「原來是教授先生,您怎麼也不打聲招呼。」符衷舒一口氣,把槍別回腰間,挪動一步擋住身後的狼屍,不然教授恐怕要當場嚇暈過去。
耿教授吞了吞喉嚨,擦掉臉上的汗水,白著嘴唇說他休息好了,兩位首長什麼時候返航。季垚瞟一眼符衷背後的屍體,轉過眼梢和他對視,彼此心照不宣。
季垚讓另一位執行員開飛機返回基地,自己坐在後面的隔間裡清理符衷的傷口,剪開黏住的衣服給他上藥包紮。
耿教授有點虛弱,製圖員和助理安撫下他的情緒,教授很快在椅子上睡去。飛機正在高空平穩地飛行,只聽見嗡嗡的發動機聲,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