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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又怎麼樣呢?危機又沒有解決,移民飛船已經走完了。我把他們的坐標儀毀掉,他們除了待在地球上等死照樣無處可去。」唐霖聳聳肩,停頓了一會兒想讓林儀風自己想想,「所以你還在擔憂什麼?」
一枚紅色的點照在了林儀風額頭上,這是狙擊手瞄準目標的標誌。林儀風知道自己現在被警告了。他眯了眯眼睛,看著唐霖說:「你想幹什麼?」
唐霖抬起眼皮和林儀風對視了一瞬,說:「只要你願意幫助我完成未竟的事業,事成之後所有的恩怨都一筆勾銷。我們可以成為最好的盟友,建立光明的新世界。現在的世界一團糟,而我占據著上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你加入我們的話,發展的速度就會越來越快。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抉擇,曾經犯了錯的人也一定會走上正軌。」
林儀風抿著嘴唇,他的手指在扳機上抹了抹,緘口不語。唐霖看著他,耐心地等待著,他相信林儀風會給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兩人就這樣對峙著,靜默中充斥著隆隆的噪音。
「那我該做些什麼呢?」林儀風在長時間的沉默後說道,他放下槍,舔了舔嘴唇,眼睛暴露在燈光中,顯得目光如炬。
「讓你後面那些人都離開這裡。別想安插狙擊手,我身上綁著炸藥起爆器,心臟停了這兒就被炸塌了。」
林儀風盯著唐霖的眼睛,憤怒使他手指顫抖。最後他取下對講機,命令所有人撤離。
等人都走了後,唐霖微微地笑了,低下頭推著輪椅向前走了幾步,讓人拿走了林儀風手裡的槍。最後他在離林儀風兩步遠的地方停住了,從腰後拔出一把格洛克,揪住林城的頭髮逼他抬起頭,然後把槍遞給林儀風:「現在就來證明你的忠心。」
林城抬著頭,乾裂的嘴唇往外滲著血,呼吸不暢令他面色青紫。林儀風低頭看著兒子,他看到了林城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漸漸蓄滿了淚水,最後從眼角落了下來。林城動了動睫毛,鼻翼翕動著,顫抖的嘴唇一張一合,像在說什麼話。唐霖晃了晃手裡的槍,林儀風看了他一眼,把槍接了過去。
他拆開彈匣,看到裡面只有一顆子彈。林儀風抬起眼皮,唐霖朝他笑了笑:「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
林城掙紮起來,他拼命撕扯著束縛帶,想站起來,也許是想逃跑,也許是想打掉父親手裡的格洛克。掙扎中,他身上的皮膚裂開了,皮下血斑立刻增大,開始止不住地往外滲血。
「他快死了。很痛苦。」唐霖說。
出血面積越來越大,林城痛苦地發出悲鳴,整個人都浸泡在了不斷滲流出來的鮮血中。那些液體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匯聚成一條河流,往林儀風的鞋尖流去。林儀風站在原地,他想上前走,但邁不動腳,手掌控制不住地戰慄。唐霖拔出另一把槍,直接打穿了林儀風的膝蓋,血汩汩流出來。林儀風痛喊了一聲,弓起身子,但沒有摔倒。
「爸爸!」林城喊了一聲,但下一秒,槍聲就打斷了他的呼喚。
林儀風抬著手,他把子彈打進了林城的額頭。一切都安靜下來,似乎故事就要結束了。唐霖鬆開揪著林城頭髮的手,看他無力地歪倒脖子,渾身是血地癱坐在輪椅上。
唐霖提著槍,看了看林儀風。林儀風彎腰捂住膝蓋,轉了一下腳尖,發現腳底全是粘稠的鮮血,抹開了,像是抹去了痕跡。他喘了兩口氣,在地上坐下來,撕碎衣服開始給自己包紮。他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緊咬著牙齒,卻還是暴露了他臉上兩行淚水。
「感覺怎麼樣?」唐霖蹲下身,看著他。
林儀風沒有答話,他直視唐霖的眼睛,一邊動手給自己處理傷口。唐霖看到了他眼中的紅血絲,還有水光,笑起來。林儀風也笑了笑,把目光轉向死去林城。
唐霖回過頭,看到死在自己的血泊中的林城忽然發生了變化,他變得越來越淡,像是在發光,最後他從腳尖開始慢慢消失了。唐霖睜大了眼睛,他猛然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扭頭毫不猶豫地朝林儀風開槍。與此同時林儀風猛地朝唐霖撲過去,把他按在地上,緊接著一把匕首扎穿了唐霖的脖子。
在噴射的血漿中,林儀風狠狠地掐著唐霖的喉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徒手撕裂了那道用刀砍出來的傷口,將他血水橫濺的喉管整個暴露在燈光下。
靜謐再次襲來,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身下流淌著血水。燈光照亮了他們的臉龐,照亮了他們臉上的皺紋和眼眶。黑暗匍匐在地,隨時都能像山一樣聳起。林儀風的額頭上被打出一個洞,一條血線沿著他的臉頰流下去,就像把皮膚割成了兩半。林儀風的眼睛裡倒映著天花板上的燈,白亮亮的,猶如黎明。對破曉而言,太陽也只是晨星。
但唐霖所說的爆炸並沒有發生。
落在林儀風身上的紅色瞄準點挪開了,狙擊手從隱蔽的暗處站起身,沿著樓梯走下去。他不緊不慢地走到血泊旁,低頭看著兩個人,一言不發。他手裡提著狙擊槍,血流到了他腳下,他也沒有挪步子,就這樣讓血把自己的腳印浸透。過了十幾秒鐘,死去的唐霖也開始變淡,漸漸消失在了空氣中,只留下了林儀風。一把匕首躺在血水裡。
真正的唐霖在林儀風身邊蹲下來,耐心地等待著,想看看他是不是也會憑空消失。但不論過去了多久,林儀風還在那裡。蕭索的燈光如同外面紛飛的大雪,漸漸把戰鬥的痕跡都掩埋了。唐霖看著林儀風沒有閉上的雙眼,欲言又止,最後輕輕說了一句:「其實兵工廠在烏干達。那是一切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