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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夾著煙,身上還穿著實驗室的研究院制服,撐在欄杆上看外面的黑夜。教授確實很愛他的母校,畢竟他說起自己母校的時候,眼裡是充滿眷戀的。
頓了一下,耿殊明回頭看看旁邊的符衷,說:「符首長該不會是想問您的父親是怎麼參軍的吧?想想您父親現在的地位,大學的時候去參個軍,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不正常,」符衷說,他從外套的包里翻出一張紙,展開來遞給耿殊明,「您看看,上面寫著,1983年,他去了成都軍區。按照世家傳統,這是比不可能發生的。」
耿教授接過紙仔細地看了看,紙上沒有其他的東西,只標明了符陽夏參軍那一年的一句話。他慢慢地捻起手指,眉頭卻越皺越緊,菸灰隨風飄落在地板上。
林城此時也走過來,符衷沒有揮退他。林城往紙上掃一眼,看到成都軍區幾個字,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趴在符衷旁邊,踩著自己的皮鞋腳後跟,發出有規律的敲擊聲。
半晌,耿殊明才把視線從紙上挪開,他凝重地看了看遠處朦朧的山巒,只有當他在集中全部精神思考時才會露出這種凝重的表情。煙霧在走廊的廊燈下飄散,很快就被風吹開了。
符衷等待了幾分鐘,他沒有去看時間,只知道耿殊明想了很久才開口:「那一年確實有點問題。1983年,我記得那年學校里來了幾個軍官,級別很高,聽說是成都來的,我沒在意。」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符衷問,他意識到其中的淵源能有一片海那麼深。
耿殊明晃著手裡的紙,猛地吸了一口煙,吐出來之後說:「然後?你要問我然後怎麼樣,我也說不上來,因為我一直都沒打算當兵。不過我能告訴你的是,那次來的幾個軍官還不是最大的,跟著軍官們一起來的還有個人,編外人,不是部隊上的,那才是老大。具體是誰長什麼樣我也不知道,我們也遇不上。」
符衷沒說話,他默默地把耿殊明的話記住。耿殊明停頓了一陣,似乎是在回憶,事實證明他的記憶力確實很好:「哦,還有個怪現象,以前軍區來招兵,一招就是一大疊名單。但1983年那次不一樣,只招去了幾個人,而且名單也沒有公布。那陣子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什麼學校不景氣啦,秘密部隊來招人啦,啥樣都有。我覺得挺不正常的,就稍微記了記,沒想到你還會問起來。」
這確實是怪事,事出反常必有妖,說不定背後真的藏著什麼妖魔鬼怪。耿殊明看看符衷的臉色,把紙頭還給他:「看來符將軍應該就在那幾個人里,跟著他們去成都軍區了。」
「很感謝教授能告訴我這些,非常感謝。」符衷笑著與耿殊明握手道謝,耿殊明注意到符衷握手的力道有點大,「不過您確實不知道有關那個編外人士的信息嗎?」
耿殊明一根煙吸完了,他踱過去丟進垃圾桶,抄著衣兜搖搖頭:「我也是從別的人口中聽來的,那人來頭不小,軍官都只算陪襯,您說這是什麼大人物。再說,都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記不清了。」
他說的是實話,時間就像河流沖刷掉記憶,故人的面貌都像河底的流沙模糊不清。符衷藏著一層心事和耿殊明閒聊了幾句,他們的話題從H大學轉移到明天的任務上。
裡頭的助理拿著一塊岩石出來找耿殊明,點頭朝符衷和林城見禮。耿殊明拿著石頭看了看,笑著叫助理先進去等他,他轉向符衷,再次與符衷握手言別:「知道符將軍是我的校友,我很高興。」
「教授先生能抽出時間告訴我這麼多重要信息,萬分感謝。」他們互相說了些祝福的話,耿殊明側身進入實驗室,並把門關上,裡頭的人聲也被阻隔了。
符衷把挎在手上的外套穿好,沒有扎腰帶,他偏頭撩了撩頭髮,看到林城趴在欄杆上吹風,走過去招呼了他一聲:「走了,在人家的實驗室門口,不太好意思。」
林城甩了甩頭髮,再抬手整理好,伸了個懶腰跟著符衷一塊轉下樓梯。等到走下一層樓了,前後看看沒有人,林城才對符衷說:「我剛才聽你們聊了兩句,你在查成都軍區的事情?」
「嗯,是在查,但是查不出我想要的東西。」符衷說,他們經過一個敞亮的大理石大廳,地面上鋪著漂亮的磚石,鏡子一樣,能倒映出天花板上的吊燈和穹頂。
「要我幫忙嗎?你知道,我可以幫你黑網絡,只要你給我足夠的錢。」
符衷隨手薅了他一腦袋,插著衣兜穿過金色的大廳,兩邊的窗戶一直頂到天花板,晴天的時候就能很好的看到穿透雲層的光線,像黎明的教堂一般令人神往。
但此時看不見穿透雲層的光線,因為外面被沉悶的陰雨霸占了,玻璃上沾著小水珠。符衷沒有答應林城的毛遂自薦:「我請黑客做過了,他們也沒搞到。攻擊軍區的網絡風險很大,省省吧。」
林城咬掉嘴唇上一塊皮,一下子咬出了血。拿手指蹭蹭,抹出一片血跡,他罵了句shit,繼續說:「給你推薦個人吧,掌握整個西南地區地下情報的『Heaven's gaze』,他的能力比黑客更強。」
「誰?在不在坐標儀上?如果不在的話,你說的就毫無意義。」
「朱旻。」林城說,他們一起走出了大廳,離開金色的燈光,再次來到昏昏的黑暗中,潮濕的草木味從打開的風窗中撲進來,「怎麼樣,沒有想到是不是?要去找他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