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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岐川因為感冒而略顯沙啞的聲音說:「小心符家的人。」
季垚不知道自己是否聽走了音,斷開連接之後耳機里一片死寂,他此時正處於國際空間站的指揮室,無垠的太空很容易讓人產生孤獨的情緒。
他坐在椅子回想顧岐川的話,他覺得顧岐川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就像是他知道很多事情,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又沒有說出口的樣子。
還有最後那句「小心符家的人」是什麼意思?要小心誰?他所知道的符家,總共就兩個人,一個是符衷,一個是符衷的父親——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季垚不敢多想,他最後檢查了一次數據,確認無誤後向全部的執行員通報了坐標儀的穿越時間。完事之後他拔出黑卡,起身離開指揮室,他心事重重,門一打開看到外面站著一個人,嚇得眉梢跳了一跳。
「你來這裡幹什麼?檢查做完了嗎?」季垚往周圍看了看,幾個駐站航天員在行走交流。
他還注意到,符衷手指夾著一張白卡,見他出來之後就把手背在了身後。他還是像往常一樣笑著與季垚打招呼,在人前,他得用敬稱:「首長好,已經全部檢查完畢,我想來看看您。」
這話說得情意溫軟,季垚也壓著眉尾笑了,厚重的金屬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剛才血液中的冰碴子被這笑意一下子化開,季垚摸摸自己的耳垂,燙的、多情的。
他看了看符衷背在身後的手,抬手指一指,問:「你手裡拿的什麼?」
符衷含著下巴搖頭,眼睛卻不敢看他,脖子後面浮著淺淡的一層粉色,說:「沒什麼,剛才首長突然出來,把我嚇了一跳。」
「嗯。」季垚點點頭,他沒有多說,轉過眼梢看別處,人比較多,處處都是限制,他撇了撇嘴角。
這藏山不露水一聲把符衷弄亂了心神,他看季垚的臉色,首長別著下巴不看他,表情不是很樂意,下撇的嘴角一定表示他心情極差,而引起這些的原因,一定是自己說謊引起他的不滿。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後脖子,身前身後都是人,時不時走過來兩個路人還要不嫌事大地朝他打聲招呼。人這麼多讓他怎麼說實話,手裡拿的東西亮出來,他的臉丟不丟無所謂,首長的臉面要往哪裡擱。
好容易挨到一個沒人的空檔,沒等季垚反應過來,手裡忽然多了點東西。還沒來得及低頭看看,一個影子壓過來,然後頰畔就被人親了一下。
幾乎是比蜻蜓點水還輕的一下,很快就移開了,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一秒,然後符衷轉身離開。這時候轉角處剛好出來一個航天員,符衷若無其事地笑著與他互相打招呼。
符衷揮手送航天員離開時,順勢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季垚,季垚正垂首看著手裡的一朵花,另外還有一張白卡。
花很紅,季垚湊到鼻尖聞一聞,轉頭看符衷離開的方向,他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一盞沒人的燈下朝他遙遙招手。
那些滾燙的心血,那些不為人知的深情,都一併捧到自己面前,就算真的有陰謀伺機而動,但此時此刻,自己確實是很幸福的。
第78章 何以為家
符衷剛離開,山花提著箱子從旁邊走過來,看見季垚捶他一拳,一垂眼看見季垚手上捧著的一朵花:「空間站里哪兒來的花?玫瑰花麼?誰送的?」
季垚站開一點,把白卡放進衣兜,雖然他還沒看清這是一張什麼樣的卡:「一個喜歡我的人送的,怎麼,你嫉妒?這麼多年了,還沒人給你送花吧?」
「你說話怎麼戳心,」山花頓時泄氣,一向神采奕奕的臉龐也消沉下去,混血兒深刻的五官徹底遮蔽了他眼中的表情,「大學的時候全被你獨占了鰲頭,你萬人迷,一枝花,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就沒分我一點兒魅力。」
山花故意調笑他,季垚被他說的臊,別開臉揮手打了山花一掌,揣著衣兜離開:「放屁,什麼男女通吃,什麼萬人迷。那些人我全都沒有搭理過,潔身自好的很,哪像你,把妹無數還自詡柳下惠。」
「你敢說你一個都沒搭理過?那個年輕的學弟你敢說你不知道?你這麼說,符衷弟弟聽見了,心都要痛死。」
季垚拉起衣領,縮了縮脖子,背卻繃得筆直,來往的行人向他點頭致意。要是放在以往,山花說這話他肯定要按著人暴打,但今天他出奇地平靜,只是脖子有些紅,用衣領擋住了。
「哦......他除外,我就搭理過他一個,就他一個。」山花聽見季垚的聲氣嗡嗡地從旁邊傳來,視線往自己腳尖看,胸前的口袋裡插著剛才那朵玫瑰花。
山花心裡明鏡似的,他嘴上不說心裡通透得很,連張飛穿針都粗中有細,何況他還沒張飛那麼糙。抬手不輕不重地推季垚一掌,互相嫌棄道:「瞧你那球樣,趕著要去當新郎一樣。」
季垚笑著推他,他們是多年的好友,好友之間嘴巴損一點是常事,都見慣了。季垚忽然想起那首《夢中的婚禮》,他曾在夢中參加過婚禮,周圍的賓客都看不清臉面,有人抬起他的手在他無名指上套上戒指。
鑽石在手上閃光,每當他抬起頭想看看那人的模樣,卻總是在此時驚坐而起,那些熙攘的人群、柔和的音樂、旋轉的裙裾,一併都消失在濃稠的黑夜中。
黑暗中抬手,五指伸開,長而漂亮。這樣的手指戴上戒指一定很美,但無名指上沒有閃光。夢中總是會帶來一種莫名的情緒,就像此生所有的悲傷和愉快都被糅合在一起,他想在這無邊的幸福中放聲大笑,但眼角卻忍不住湧出滾燙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