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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站在柜子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相框,看了幾眼後又放回去:「徐家的人畫的,他跟『方舟計劃』沒有半點關係,只是看他能畫得一手好畫而已。不用多想,畫家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畫上的內容。我專程帶你來這地方,就是想你見見這幅畫。」
「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你沒發現畫面上一個人物都沒出現嗎?要知道,殺龍王可是一大群人參與了的戰鬥,但這幅畫上可沒有這些英雄。」白逐看著第二個相框,她把那些相片一個一個看了一遍,然後再把它們放整齊。
符衷抿唇看著壁畫思索了一陣,多看幾遍他就覺得那種胸悶感稍微減輕了些,說:「我覺得大概是想凸顯巨鷹和火山的力量,而專門忽略了人。」
「你說對了一半。它不只是想凸顯巨鷹和火山,它想表達的意思是——龍王是被自然殺死的,人類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個小部分。」
白逐的這句話讓符衷思考了很久,他看著天花板上大面積的黑色,還有那些四處流淌的火紅的岩漿,忽然覺得畫面中描繪的就是地獄。符衷感到恐懼,尤其是在看到巨鷹和黑龍的眼睛時候,就像有一道目光在陰暗的角落裡盯著自己,隨時準備出擊。符衷想到了自己在「回溯計劃」里見到的龍王,它並不是畫上這個樣子,它更像是一團黑色的霧,霧中燃著兩個火球,猶如熊熊燃燒的巨物的眼睛。
符衷說:「我見到的龍王不是這樣子的。」
白逐回過頭:「龍王?龍王已經被殺死了,畫上就是證明。你在哪裡見到的龍王?」
「『回溯計劃』。」符衷簡短地回答,「我所見到的龍王是一團黑色的煙霧,有著一雙火焰似的燃燒的眼睛。它只在夜裡出現,戰鬥力很強。」
「它居然還活著?而且還變了個樣子?」白逐手裡拿著相框,但沒有看,她轉身等符衷回話。
「也許是的。等我拿到通訊權限了,我就得去問問季垚關於龍王的新消息。在我沒法醒來的日子裡,我錯過的東西太多了,我只能告訴您我所知道的事情。至於龍王為什麼還活著,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不過我想季宋臨應該是知道得最清楚的那一個,我得找機會向他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符衷不再去看壁畫,臥房裡的燈光把所有家具都照得亮堂堂的,另一邊的玻璃牆上映出壁燈的影子。符衷走向窗邊,這裡視野極佳,他不用怎麼費力就能看到蘆葦盪盡頭的一座果園,還有果園裡被雪壓垮的木架和小屋,而寒風一直那麼猛烈地在蘆葦盪里颯颯地呼嘯著。
白逐點點頭:「原來龍王沒有被徹底殺死,難怪空洞還懸在我們頭上。我想『回溯計劃』的目標大概也是殺龍王了吧?」
「誰知道呢?也許是吧。希望這回能把它徹底殺死了,空洞危機也就一塊兒結束了。誰都經不起這麼折騰,地外移民計劃也開始了,人類要開始逃難了。乘坐飛船從地球全速趕往另一個宜居星球也需要120年,等移民們一覺醒來,一個世紀已經過去了。」
「我是坐不上移民飛船了。」白逐說。
符衷不置可否,他知道既然有人要離開,那就總得有人留下來,他自己也是留下來的那一群人中的一個。符衷理了理圍巾,他低下頭看到別墅外的花圃,那個園丁已經走到花圃另一頭去了。他仍然在用鐵鏟鏟雪,然後從腰上卸下繞成一圈一圈的鐵絲,蹲下身把那些櫸木劈成的柵欄固定住,符衷這下終於看明白這個園丁是在做什麼了。
這個場景讓符衷想起了在時間局後面的山下修公墓的工程隊,沒準等公墓修起來了,還得立一塊碑,於是這樣那樣的紀念日就出現了。
「你不能和『回溯計劃』聯繫了?」白逐問。
「唐霖剝掉了我所有的權限,我當然不能與他們聯繫,不然我也不至於想季垚想到發瘋,簡直夜夜失眠。」
白逐聽他這麼直白地表露方式,還有點不習慣,她緊了下脖子,說:「你們說話都這麼直接嗎?看來我真的脫離時代太久了。」
「什麼?」
「『發瘋』,你說你惦記著季垚都快惦記瘋了。我是說你們表達情感都這麼熱烈這麼辣嗎?」
符衷歪了一下頭,理所當然地回答:「這得看情況,不是對誰都這樣說。我愛他,我當然直言不諱自己有多想念他。能跟別人分享這種感情是件浪漫的事兒,不必太過委婉吧?」
「噢,」白逐抬起眉,轉而笑起來,「你們真的跟我們大不一樣了。」
「也許等我到了您這個年紀,我也會覺得這樣說話太沒羞沒臊了。觀念是會變的,環境是會變的,什麼都會變,只要感情不變就夠了。」
白逐側了一下臉,她眼尾的皺紋疊起來,說:「所以你現在正琢磨著如何狠狠報復一下唐霖對吧?他搶走了你跟季垚說悄悄話的權力呢。」
符衷抬手摸了摸耳朵下的小耳釘,神情很淡,像蒙著雪霧:「我來找您也正是想說說這件事。唐霖擋到我的路,我當然要報復他一下,不然也太欺負人了是不是?這我可忍不了。」
「在跟我的助理通電話之前,你恐怕還去找了其他幾個家族的人吧?我一定不是第一個。」白逐把一個小相框放在旁邊的木櫃櫃檯上。
符衷想到了顧歧川、肖卓銘、林儀風,這些人他都接觸過了,符衷覺得自己正在慢慢融入一個新環境,他以後還會與這些人打更多的交道。符衷沒有否認白逐的話,他承認自己已經去見過了幾位家主或者家族後人,說:「我發現大家似乎都對唐霖很有意見,我本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