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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安排一個體檢。四天後『回溯』計劃啟動,我需要所有預備隊執行員的醫療和體檢報告。」
「長官,我們有很多設備還在檢修中。」
季垚揉了揉眉心,誰叫他騙符衷下午有體檢,自己留的攤子自己收:「體檢項目已經上報給部里備案了,請你們務必重視。數據分析組要對每位執行員地醫療和體檢報告進行評估,然後篩選,那意味著有一批人將從預備隊名單上被剔除。到時候人員填補工作沒有跟上進度的話,你想想,你們會不會因此受到譴責?」
「當然,長官,我們會受到譴責。」電話那頭的人忙道,然後聲音變小了,似乎是在私下交談。季垚在那期間不緊不慢地擺弄了一遍桌上的小玩意兒,再把它們恢復原位。
半分鐘後季垚得到答覆,體檢將安排在下午兩點開始。季垚滿意地笑了笑,撂下話筒後扣著手指盯了會兒座機,兩隻拇指不自覺地頂在一起。他在心虛,良心告訴他濫用職權不會是件好事。他七顛八倒地想著心事,起身去給自己煮了一杯紅茶,再去小屜里取了兩塊楓糖來擱在茶碟旁邊。
符衷的體檢表不是他順手拿的,「做好事」也不是真的。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是符衷,他萬萬不會去做這種好事。季垚知道自己這樣做勢必成了小人,但他無所謂,他願意知道符衷的一切,從他的八哥鳥,到他的心率。他有查看檔案庫的權限,這是他通過正當手段獲取的信息。體檢表上寫著符衷的心率是55次每分鐘,季垚認為這個心跳健康、平穩、有力。
回了公寓之後,符衷就坐在書房裡看坐標儀的說明書。他做了不少筆記,正在逐一背誦。有時候背著背著開始發呆,在紙上寫自己的名字,寫著寫著變成了季垚,再寫,就變成了細腰。
寫完了他看著那滿滿一頁紙的「細腰」覺得有點難為情,紅著臉把那幾頁紙撕了下來。但他捨不得扔,於是折了幾朵細巧的燈籠花用牛皮繩穿起來掛在杯子的把手上。符衷伸著手指擺弄那幾朵紙花,看它們轉著圈,轉來轉去都能看到「細腰」兩個字。符衷想起了昨夜睡夢中看到的那個人影,寬闊的肩膀緊窄的腰,他知道那是季垚,只有他會來到自己的夢中。
符衷中午去報到,季垚對著冊子點名,訓話的時候背著手,抬起的下顎線厲如刀砍,看得人暗自心驚。季垚這樣子很迷人,符衷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這目光把季垚灼得背後臉上都發起燙來,若不是他定力好、會偽裝,這會兒准要敗走麥城。季垚受不住的時候就拿視線掃過去和符衷對視,警告他別動歪心思,兩人目光一匯,轉眼撞出驚濤駭浪來。
解散之後季垚叫住了符衷。口乾舌燥的他撐著桌子鬆了松領帶,停頓了好半晌,等到人群都走完了才說:「別的不求你怎麼樣,但你看我的眼神能不能收斂一點?」
符衷給季垚倒了一杯水,溫的,季垚接過去一飲而盡。符衷看他喝水時不小心把水灑出來,流到了脖子上,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喉結淌了下去,把衣領潤得濕淋淋的。
「您教過我們,當長官在面前講話的時候,要直視長官的眼睛,以示尊敬。」符衷說,「所以您說話的時候,我自然要看著您。這是時間局的禮儀,我可沒忘記。」
「你那叫尊敬嗎?」季垚把杯子敲在桌面上,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水,「你那是在看我還是在看你女朋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在眉來眼去地調情!」
寬敞的場地空落落的,磁門閉鎖,季垚說的聲音不算大,沒有震起回音。高高的照明燈懸在桁架下方,圈圈光影打在四壁上,室內訓練場裡瀰漫著金屬的氣味,陣陣陰涼從西面八方襲來。
「我沒有女朋友。」
「你有沒有女朋友關我屁事!」季垚伸出一根手指虛虛點著空氣,「麻煩你下次注意點!我是你的長官,請你對我放尊重些!聽見沒有,士兵!」
季垚沒有笑,他指著符衷的鼻子警告他。季垚眼鏡片上的反光反到了符衷心裡去,照亮了那一塊柔軟的小角落,這塊溫柔之鄉是藏著季垚的好地方。符衷心裡抖了一下,心臟泵出了一股熱血。他忙碰著鞋跟打立正,不過並沒有因為季垚的訓斥就挪開視線,他還是直視著季垚的臉面和眼睛。
拿他沒辦法!季垚惱火地開門出去。他走在路上覺得燥得慌,拉開了領帶,摸到了濕漉漉的領子。秋風從紫紅色的灌木叢里鑽出來,繞到季垚身邊,陪他走過一段路,然後又狡猾地溜開了。季垚一路踩著厚厚的落葉疾走,心亂得沒有章法,符衷的目光令他難以忘懷。誰不想與符衷這樣的人眉來眼去,誰不想與符衷這樣的人肆無忌憚地調情!
符衷正要回公寓,手機突然響了。陳巍打來的電話,符衷以為他又要來喊自己打遊戲。
「九兒,我現在忙,不打遊戲。」
「打什麼遊戲!我在浴室里摔了!來幫我一下,兄弟!」
「不就摔了一跤還專門要我去扶你?你是有什麼毛病?」
「你他媽在胡說八道什麼屁話呢?我的膝蓋都摔破了,全是血,小腿好像有點兒骨折——我也不知道!痛死了我的天,你有車,送我去趟醫院!」
「你的室友呢?先讓他照顧著止下血。」
陳巍抬起頭茫然地看了看外面,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挪動身體去夠柜子把手,柜子里有創傷救急藥品:「他不在家裡,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反正他每天都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