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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老,教授。」季垚看了看楊奇華梳理整齊的頭頂,夾雜著一半白髮,「您至少能活到一百歲。」
「啊,那看起來我確實能長命百歲了。」楊奇華笑起來,他向季垚說過再見後便離開了。季垚獨自在藍色的玻璃下站了一會兒,那塊玻璃的藍色像是黑夜裡露出的一小塊碧藍的天空。
欄杆上落滿了雪,誰能想到在今天早上,陽光還曾在欄杆上和一群海鳥流連。欄杆不知道自己下一面會迎接什麼,季垚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能活到一百歲嗎?季垚想,一百年太長了,他只想安安穩穩地度過明天。符衷還在的日子裡,季垚覺得70億年不過是一朝一夕,現在符衷不在了,他覺得一朝一夕就是70億年。
季垚離開了玻璃,他去了一趟符衷的休息室。他不願意回到自己的休息艙里,即使開著暖氣,他依然覺得冷徹骨髓。用黑卡刷開門禁,明明這間休息室已經空置了許久,但屋內卻忽然有暖氣撲面而來。
【微博@秦世溟。】
季垚就這樣站在犯罪現場,站在無意中撞見的一場醜事前。一切醜態、齷齪和不堪,全都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沒有遮擋,連陰影都在此時遁形,無影無蹤。一切都門庭大亮、一覽無餘。
不要一味躲進黑暗,黑暗讓一切畢露無遺。
高一點的執行員剛要說話,季垚卻趕在他抬手敬禮前,摘掉手套,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執行員被一掌扇到嘴角開裂,半邊臉火辣辣地疼起來,但他仍站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
「為什麼要在這裡做這種事情?」季垚問。
「因為這裡沒人,而且剛有人來檢查過。」
季垚扇了他第二個耳光:「你不應該來這間房的,蠢貨。」
說完他看了一眼執行員旁邊的人,對方慌張地別開視線,不敢與季垚對視,敞開的衣領下露出鮮紅的吻痕。季垚抬了抬下巴,繃緊了脖子,盯著執行員的眼睛問:「他是誰?」
執行員被季垚眼鏡背後透出來的嚴厲的目光逼得抬不起頭,他的手在發抖,嘴唇開閉了幾次,幾次都欲言又止,最後哽咽著說:「他是我......男朋友。」
艙室里寂靜下來,能聽見小窗外傳來濤聲,而這濤聲不知道又進入了多少人的夢境。季垚站在兩人面前,他身上的壓迫感在不大的房間中膨脹,如同一雙利爪,準確地扼住對方的咽喉。
「你們不是第一次了吧?以後要做挑個好地方,其他哪裡都可以,就這間房不行。」在執行員驚恐萬分的等待後,季垚才出人意料地冷冰冰地開口,「你今夜去封鎖門外站崗,36小時,中途如果擅自離崗或擅自與其他人員說話,站崗時間加倍。你關禁閉,八天,並記入檔案。我會讓醫生來為你們注射藥劑,抵消抗凍劑作用。立刻執行!」
他用最平靜的腔調說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封鎖門外氣溫低至零下50度,加上暴風雪,已經無人在戶外站崗,寒風卷過來,瞬間就能把立柱凍上一層冰。而禁閉室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這些季垚都知道,但他絲毫沒有給人留下商量的餘地。風雪冷,但季垚更冷,他鐵石心腸,胸口住著一萬隻毒蠍,他站在那裡,就能讓風雪繞道而行。說完後季垚不再看兩人一眼,側身戴好手套:「滾。」
作者有話說:
完整見微博@秦世溟。下章插花藝術,萬字。下章微博2020.03.05更新,長佩2020.03.07更新。
第197章 黃鸝故壘
醫生把針頭推進皮膚,抗凍劑抵消藥被注入兩個不幸受到懲罰的執行員身體裡。醫生抬起眼睛看了外面一眼,季垚抄著衣兜站在玻璃門外,他冷冽的目光正在落在自己身上,醫生忙低下頭。
朱旻拿著試劑盒從另一邊走出來,他身上罩著防護服,架勢頗重,看來是打算一晚上都在實驗室里過夜——他剛才已經從季宋臨身上抽了一管血。朱旻沒料到季垚會在這裡,他輕聲打了個招呼,路過玻璃門時往裡面看了一眼,看到牆上掛著「醫護人員值班室」的牌子。
「他們在什麼?」朱旻問,他把口罩拉下去,抬手遮遮燈光,好讓自己看得清楚些,「你還有晚上視察的習慣?連醫療值班室都要來看看,幸好我沒遇到過你。」
「你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不能讓我看見嗎?」季垚冷淡地問,他看著醫生把針管密封后丟進回收通道,在給兩個執行員講注意事項。
朱旻梗了一下脖子,聳聳肩,說:「只不過是在值夜班時睡著了而已。不過這是很少發生的事,如果碰到清閒的夜晚,再加上我很累了,我就會躺在椅子上睡覺。這不觸犯任何條例。」
「你的心真大啊,大豬,在這種環境下還能覺得有『清閒的夜晚』。」季垚笑了笑,他的鞋跟敲在地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果然你們一個個都睡得死沉,只有我一個人在失眠。」
「今晚我不會睡得死沉了,我得在實驗室里待一個晚上呢。我現在精神抖擻,覺得自己還能連續不斷地清醒三天三夜。」朱旻說,他把手裡的試劑盒抬起來給季垚看看。
「別自吹自擂了,大豬,我知道你今天熬了一通宵,明天准要嚷著自己頭昏眼花、渾身乏力。」
「你媽的,還真被你說中了。」朱旻扁了扁嘴巴,「道恩醫生說他打算在實驗室里待一晚上,讓我陪他。他總是想和我待在一起,說如果我不在的話,他會很想念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