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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標儀只用了數分鐘就趕到了出事地點,天空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雲層中閃爍著藍綠色、玫瑰色和金黃色的奇異光亮,慘白的閃電時而劈下一道寒芒。暴雨傾盆,海潮發出兇惡、渾厚的怒吼,充斥著絕望而恐怖的淒涼,與方才日落氤氳的穆迪格平原儼然是兩個世界。艦船散布在海水中,猶如一條條被丟棄的白色划槳,上上下下的顛簸著。
「這個燃燒著的大傢伙是什麼?」有人問。
符衷盯著龍王那雙火焰似的眼睛,火光映得他瞳孔發亮,好像他的眼裡也燃起了一簇烈火:「那就是龍王。」
「太他媽離譜了吧,這是什麼東西組成的?火為什麼能漂浮在空中燃燒?」
「難道你以為造成黑洞的玩意兒是你的泰迪熊或者凱蒂貓嗎?」
執行員扭過頭盯著符衷看了一會兒,符衷撐起眉毛,表示「事實就是這樣」,隨後執行員就不說話了。他把槍往手臂里靠靠,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要朝它開火嗎?」
符衷已經離開了瞭望台:「開了火也打不死它。」
龍王早已發現了坐標儀,兩團火焰升高了一些,逼視他們。海上的艦船突然轉變炮塔方向,對著坐標儀就開始轟擊。符衷立刻開放了武器系統,准許還擊。坐標儀發射的炮彈如隕星墜落一般掃蕩著海洋,就像掀起了家裡的地毯,輕輕一撣就撣掉了灰塵。交火只持續了數十秒就結束了,兩者的武力不在一個水平上,擊沉了航母的艦隊不用片刻就被坐標儀碾成了碎片。
炮彈在海水裡接連不斷地爆炸,震起沖天海浪,船隻被炸裂的轟響仿佛是從海底深處發出的怪聲。大海好似長長的黑色靈柩,扶著靈柩前行的牧師則有威嚴的臉龐的喑啞的喉嚨。
巨鷹在高空盤旋,符衷命人展開機場接納這些大鳥降落,他這才發現原來這些巨鷹背上載著從航母上逃出來的倖存者。救護隊開著車衝上去接過傷兵,拉著警報在機場的路上飛馳。搶險救援隊登上塗著紅漆的直升機,動身前往艦隊沉沒的地方搜尋活人,那兒的海面一片狼藉,不少殘肢碎片已經被強大的洋流沖向了遠方。
符衷立刻穿上雨衣走出封鎖門,小七和他一起跑進瓢潑大雨里,雨水瞬間就把小七黑褐色的皮毛淋透了。暴雨迎面澆在符衷臉上,刺骨的寒冷直往身體裡鑽,仿佛這就是莫斯科的那場雨。符衷抹掉臉上的雨水,把護目鏡戴上,在對講機里對搶險救援隊說:「從海上救起來的人單獨隔離開,上好編號,讓審訊專家對他們進行問詢,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療組立刻給所有轉移進來的人注射龍血污染抑制劑,進行動態監測,防止大面積傳染!」符衷沿著路邊的警戒帶向前走去,狂風拉扯著他身上的雨衣,「除了醫療組外,『方舟』號坐標儀上所有人員儘量減少與轉移人員接觸,注意不要讓海水進入體內。禁止動用武器,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對龍王開火!」
士官長踩著雨水朝他跑過來,報告道:「這些人是從『安瀾』號航母上逃生的,他們說是巨鷹及時趕到把他們都給救了。『安瀾』號是隸屬於『回溯計劃』的,他們的任務是引開龍王。」
符衷站在探照燈下面,一灘灘雨水從他的靴子下流淌過去,他背過身去擋風,大聲問士官長:「他們的艦長呢?艦長是誰?我要和『安瀾』號航母的負責人見面!
「沒有找到艦長——」
「他死了!」士官長身後忽然有人喊道,一個滿臉是水、嘴唇青紫的水手露出了身體,「『安瀾』號航空母艦已被擊沉,艦長已死。」
「你是誰?」符衷走近水手,站在他面前問,「副艦長呢?副艦長在哪裡?」
水手的眼裡布滿了血絲,被探照燈照得白得透明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像個殭屍,在大雨中凍得直打哆嗦,符衷撐了一把傘給他。水手抽著聲氣用沙啞的聲音回答:「我是水手長石虞貢,長官。指揮官安排我們乘『安瀾』號出海,為了引開龍王。剛才下屬戰艦忽然倒戈,我們寡不敵眾,不幸沉沒。我們的艦長是軍委副主席符陽夏,副艦長是執行部前部長季宋臨。」
「什麼?你說你們的艦長是誰?」符衷忽然伸手揪住水手的衣領,忙被旁邊的士官長拉開,「你們的艦長是誰?他在哪!」
「冷靜,席督察!」士官長喊道,他用手臂把符衷攔回來,否則這個突然驚怒而起的督察官絕對要一槍頂在可憐的水手長頭上。
符衷格開了士官長的手,大怒:「我他媽不姓席!我也不叫席簡文!」
水手長被嚇得繃緊了身體,背挺得筆直,兩條腿緊緊地靠在一起,垂著眼睛不敢看人,符衷沒說放人他就得繼續在這兒待著。士官長聞言心驚肉跳的動了動眼皮,盯著符衷的眼睛。符衷再質問了一遍石虞貢,旁邊一直安安靜靜的小七忽然狺狺狂吠起來,卯足了勁要往前面跑。符衷被狗繩扯得趔趄了一下,側身擦過水手長跟著小七跑向了一輛救護車。
他看到了躺在床架上的父親。
救護車停在一隻巨鷹後面,救援隊正拉著繩子從上面往下運人。車廂里亮著照明燈,光線流淌出來,照亮了車外的一小塊地方。床架正要運上車,車廂里蹲著兩個醫生,外面還站著兩個。白光照著符陽夏的額頭、鼻樑、臉頰和下巴,他穿著濕淋淋的軍裝躺在上面,頭髮、皮膚都浸了水。符陽夏閉著眼睛,神色很安詳,仿佛死前並沒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