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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知道肖卓銘的意思,他從椅子上站起身,走過去把檔案袋遞還給她:「監測平台上有這些設備,我會通知醫療部專門騰出一間觀察室來的,如果不行我就安排人把這兒的負壓室整個運過去。可能需要等待幾個小時,肖醫生可以休息一會兒,先去準備些東西。」
「你這樣乾脆利落地解決事情就是對的,我就想要這樣的速度。前幾天我打電話給稅務部叫他們幫我查查最近的抵稅記錄,結果讓我等了兩天才拿到結果。這樣可不行。」
她抱怨了兩句,去倒了杯熱水。觀察室里很安靜,肖卓銘的傳呼機也沒有響,那就說明林城和魏山華相處得很好。肖卓銘和符衷都不再言語,實驗室里靜悄悄的。肖卓銘把一張摺疊躺椅從角落裡拉出來躺了上去,她直愣愣地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像在思考什麼事情,又像放空了腦子什麼都沒想。
過了會兒肖卓銘突然提起一件事:「你知道林城身上長了血斑吧?」
符衷不知道她為什麼說這個,只得點點頭,回答:「我知道,血斑遍布四肢,軀幹上也有。」
肖卓銘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像一具屍體,她大概是想好好放鬆一下。她睜著眼睛看著上方,然後眨了眨,皺起眉說:「那些血斑以規則的鱗片狀排列,我跟蹤觀測過他皮膚下方的組織變化,發現有段時間那些血斑出現的地方有角質化傾向。」
「角質化?」符衷皺了皺眉,這三個字對他來說並不是個好詞。
「是的。簡單說來,如果讓這種傾向一直自然發展下去,就會變成鱗片,就像爬行動物那樣的覆蓋全身的堅硬鱗片。」肖卓銘抬手覆蓋在額頭上,若有所思,「不過後來這種傾向被抑制了,角質化的皮膚漸漸恢復正常。也許是抑制劑的原因,但一開始注射抑制劑之後並沒有遏制這種古怪的現象,而是發生了一段時間後才慢慢消失的。」
符衷沒有接話,他沉默的時候就說明他在思考事情。手裡的水杯被他拿著搖晃,裡頭的水冒著熱氣,一會兒之後就不冒了。符衷低頭看著杯子裡的水,晃晃悠悠的水中露出扭曲的倒影。
兩人沉默良久,誰都沒有再說話。符衷轉身在電腦上調出一份整理好的文件,他很快地翻到某張圖片上,看了一陣後說:「肖醫生還記得『爬龍』這種生物嗎?」
符衷的話勾起了肖卓銘的回憶,但她仍沒從躺椅上抬起頭來。肖卓銘轉了轉眼珠,想起了符衷說的是什麼:「記得。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
「楊奇華教授專門研究過這種生物,得出的結果是它不屬於已發現的任何物種。『爬龍』長得十分古怪,甚至嚇人。它們普遍都擁有一張極似人臉的恐怖面部,能直立行走,攻擊力極強。我這兒還保留有楊教授給我的有關這種可怕生物的資料,上面就是這麼寫的。」
肖卓銘嗯了一聲,換了只手蓋在額頭上,然後又放下來搭著肚子。符衷知道她心裡在糾結一些東西了。肖卓銘抿著嘴唇思索了幾秒,說:「那東西是不是就是由人類變異來的?」
符衷敲了敲鍵盤,抬起眼皮看著她,沒吭聲,他等著肖卓銘自己把話說下去。在北極的這間靜悄悄的實驗室里,也許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問題正在露出真面目,只要耐心地等待一會兒,所有事情都會湊到一起去。符衷喝了一口水,他覺得自己手裡握住了一把尖刀,他要用這把尖刀去砍斫罪惡之根。有些裝模作樣、弄虛作假的東西總會露出馬腳來。
「但是我的老師經歷過『方舟計劃』,他說爬龍就是憑空出現的,被空間門傳過來的。」肖卓銘果然自己說了下去。
符衷的目的達到了,他放下水杯:「也許是未來搬運過去的而已。殺龍王時血流成河,不少人都被純正的龍血污染過。讓我們猜想一下,如果他們僥倖活了下去,肯定會變異,就像林城這樣。林城還只是吞入了少量海水就變成了這樣,更別說直接接觸到純正的龍血了。」
「然後他們就變異成了渾身長滿鱗片的人形怪物,面部撕裂變形,但仍保留有人臉的樣子。四肢變成了利爪,長出有力的長尾巴,仍具有生殖繁衍的能力。」肖卓銘把符衷沒說的接了下去。
「再通過精妙的時空拼接,未來的被送到過去,過去的再演化為未來,循環往復。這就是楊奇華教授所說的『空間門』的作用。」符衷笑起來,「所有的事都解釋通了。」
「答案來得太晚了。」肖卓銘說,符衷從她的語氣里聽到了釋然。兩人沒再交流,過了會兒肖卓銘就閉上眼睛,想趁著這機會打個盹,不久後她就睡著了。
符衷看了看倒在躺椅上睡著了肖卓銘,沒說話。他放下水杯,把口罩拉上,起身朝負壓室走去。他輕車熟路地在消毒室里取了一套防護服穿上,在消毒噴霧裡穿防護服的時候想了幾件事。符衷先想到了季宋臨的話,季宋臨說當年有不少人感染了「毒血因子」,最後都爆體而亡,一大批一大批地死去。
死去的那些人是誰?符衷想,是留下來的那200人嗎?「方舟計劃」只留了200人來對付龍王,最後剩下四個人安全返航了。200人,既要戰死,又要病死,還能留下多少人成功變異成怪物?
符衷覺得這個數字不太可靠,他開始懷疑起「大撤退」的真實性。季宋臨一定知道變異人的事,但他為什麼一直沒有說出來?他在隱瞞什麼?雖然楊奇華知道的不多,但季宋臨作為從頭到尾經歷過「方舟計劃」的高層指揮官,他至今還對「回溯計劃」的所有人有所隱瞞,連季垚也被矇騙過。符衷想不明白。他們解決了一個問題還有另一個問題,一山過了還有萬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