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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們的腦袋長著當然是用來點頭的,雖然我覺得我的腦袋比他們好看,但我說了不算。」符陽夏說,他把熄滅的菸蒂丟進垃圾桶,撐著傘走過濕滑的街道。
李重岩被他逗笑了,他們各自撐著傘,傘上落了微薄的雪。他看看符陽夏,符家家主雖然老了,但有的人就是越老越帥,軍人出身,站在人群中很扎眼。
符衷隨他爹,幾歲大的時候符家夫人就抱他去參加宴會,李重岩也見過。夫人說,符衷跟他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說五官,連脾氣都一模一樣。
符陽夏看著自家兒子,總是會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而正是這種反覆出現的回憶,影響了他對符衷的教育。
賓利停在沒落葉的樹下,司機來給他們開門。李重岩收了傘正要坐進去,符陽夏站在後面說:「你乘車回去吧,我想再逛一會兒,等會兒我會叫人來接。」
李重岩面露遺憾,但他沒有挽留,點了點腳尖,說:「你不一起的話,我正好去一趟燕城監獄。老符,新年快樂。」
他笑著祝福了符陽夏,然後斜身坐進車裡,車門很快關上了,李重岩在降下的車窗後朝符陽夏揮手:「再聯繫。」
「再聯繫。」
符陽夏抄著雙手目送賓利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公路盡頭,幾顆梧桐樹光禿禿的,枝椏像是鬼怪朝著天空吶喊。雪下得大了一些,符陽夏隨意走過一個沒人的街角,漫無目的地閒逛。
他在雪中想起了季宋臨,還有自己所經歷的人生,後來的半生都有些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前半生的日子,當時年少,春衫尚薄。
再然後,他想起了符衷和季垚,那時他在湖邊,湖面一片煙,有船從湖上駛過,長亭拱橋下驚鴻照影。
陳巍一宿沒有睡,第二天留著黑眼圈,精神卻還很好。何巒沒他執行員的體力,清晨時小睡了一會兒,睡不著,起來的時候頭痛欲裂,鐘錶在耳邊嚓嚓地響,格外嘈雜。
去浴室洗了一個熱水澡,陳巍已經把他的工具箱和背包裝好了,這是何巒每天去棚子裡必帶的東西。何巒一邊扣著大衣腰帶,一邊揉揉陳巍的頭髮:「不困嗎?累的話就好好休息,今天不是你值班巡防。」
「我好得很,特興奮,跟吃了毒/品一樣。」陳巍說,他把武器全都藏回原位,「今天我跟你一塊去,看你是怎麼工作的。平時跟著隊伍去巡防,看你的時間都變少了。」
蹦過去抱何巒的腰,何巒抱著他轉了一圈,低頭親他幾下才一同出門去,卻發現走廊和牆壁異常潮濕,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原本嶄新的牆皮卻有些剝落了。
一下子像老了十多年,何巒當時就有這種怪異的感覺,只有那種幾十年的老房子才會散發出這種霉味,還有斑駁的天花板和白堊牆。
陳巍也警惕起來,他們很快地下樓,藏地不發達,又是臨時建築,只得轉著樓梯下去。大廳里稀稀疏疏幾個人,外頭的挖掘工地已經開工了,還有幾個記者在報導。
尚璞捧著一疊文件夾和樣本從外面的廣場走過,一隊巡邏兵目不斜視地和他並肩前行。尚璞還是架著那副眼鏡,嫩得能出水的小年輕,杜郁在他後面追,一邊罵咧著什麼東西。
忽然鬆了一口氣,他們沒有穿越,還是在此情此景,大家依舊年輕。杜郁跳起來沒輕沒重地打了尚璞的腦袋,透明袋子裝著的化石樣本嘩啦啦摔在地上,哦豁,完蛋。
尚璞飛起一腳踹在杜郁屁股蛋子上,杜郁這下不吭聲了,悶著頭收拾地上的東西。何巒跟著一起幫忙,陳巍給尚璞分擔了些重物。
「上頭怎麼樣?」何巒和尚璞一起走進工作的氈布棚子裡,啪一聲按亮頂燈,「昨天那個挖掘坑能繼續了麼?」
杜郁狗腿地伺候尚璞,給四人都倒來燒開的熱水,坐在桌子上說:「能挖,能挖,你還別說,昨天鑽子一下去就斷,今天一早起來上工,直接就打下去了,一點事都沒有。」
「當真這麼神奇?還真是江大王擋路,我們把路買來就沒事兒了。」何巒走過去掀開杜郁,「別拿你的屁股擱在我整理好的樣品上,那邊有凳子,自己坐。」
杜郁頂頂陳巍的肩膀:「你朋友脾氣真臭。」
「你看也不看就坐在人家桌子上,萬一把化石整壞了咋辦?」陳巍捂著水杯喝水,無動於衷,「招子放亮點,這可怪不得人家脾氣臭。」
尚璞掀開帘子從外頭走進來,把一筐碎石頭扔在角落裡,拍拍手對棚子裡的三人說:「七號坑挖到頂了,操,啥東西都有,頭卻不見了!」
何巒取下護目鏡,身上圍著灰撲撲的圍裙,三個人圍攏過去:「什麼頭不見了?」
「七號坑是挖下去了,但岩層中挖不出什麼有用玩意兒,探測器檢測過,下邊啥也沒有。」尚璞帶著人往上面走,陳巍看了看,坐化的高僧消失了。
杜郁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問尚璞,尚璞只是簡單地回答:「被江大王的鬼船帶走了,高僧入水,這鎮壓的效力不容小覷,至少十年內這地方都不會被堵路。」
「知道的還挺多,神棍似的,你咋不去算命呢?」杜郁攀著岩石往上走,一邊和尚璞打嘴炮。
「你曉得個屁,死文盲。」
陳巍忽然就笑了,何巒脫掉圍裙搭在手上,抬手把陳巍拉上去,四個人爬上斜坡後就能看到正在挖掘的七號化石坑。何巒看看腳下,幾根菸頭和菸灰,濕答答的,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