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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了。」
符衷掩面哭泣起來,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因為心和靈魂的創傷。時間沒留給他太多悲傷的餘地,他一直在奔跑,現在終於能坐下來歇歇了,他的未來也終於能停步歇乏了。他想到了不可知的未來,一山放過萬山攔,重重困難還在前面等著他。父親犧牲了,母親去世了,他不知道回去之後該怎麼面對他的家。符衷覺得那不是家,那些居住的屋宇只是他的房子。
預想未來和回顧過去一樣可怕,然而他無法逃避,因為他的每一步都在決定著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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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小時後,「回溯」號坐標儀降落在北極基地的發射場上,林儀風到場外親自迎接千里迢迢回來的英雄們。「先行者六號」坐標儀則降落在「未央宮」號空天母艦上,發射場的圍欄外擠滿了早早地就趕來搶新聞的電視台,警察將記者擋在外面,拉著長長的黃色螢光警戒帶,到處都鳴響了警笛。
坐標安全著陸後打開艙門,並伸出寬闊的階梯接到地面上。發射場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整座母艦差不多都要被這皚皚白雪淹沒了。天寒地凍,半空中縈繞著一縷縷濕漉漉的淡青色煙氣,塔台上蒙著一層藍幽幽的陰影。符衷護送著季垚的冷凍艙走出坐標儀,然後推上車廂,朱旻上車坐了進去,朝符衷喊了幾句話才關上車廂後門。
救護車朝著醫療中心駛去了,符衷沒有跟著走,他得留下來對付媒體。蜂擁而至的記者擠在通道兩邊,不停晃動的攝像機照得人眼睛發花,嘈雜喧鬧的聲音里,問的最多的有關「回溯計劃」指揮官的問題。符衷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指揮官現在沒有性命之虞」後便在執行員的護送下走過通道進入母艦艦橋,警衛則把媒體攔在外面。
「歡迎回到中國!」艦長和符衷握手,在直升機的噪音中大聲說道。
符衷從艦長手中接過文件袋,看到下方的收件人是他的名字。符衷拆開了封口,取出裡面的情報夾翻看起來,凝視著一張手部的照片看了很久。他和艦長一道進入會議室,在會議桌側手坐下,拿起耳機戴上。國防部和國務院正在與他們進行語音會議,一同接通的還有位於尼泊爾境內的獵鷹突擊隊、楊奇闌為首的軍方代表。
「繼續審核數據,看看能不能確認他不在那。」國務院代表在電話里說道。
白逐回答:「我們有兩個探員已經滲透得相當深入了,一切數據都經過比對和風險評估。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們在三軍情報局裡面有內應,唐霖身邊也安插有特工,不知道一年兩億能買來多少忠誠。我們不知道誰有異心,拿錢不幹事,給唐霖通風報信,我們只能撲空。夜長夢多,如今的狀況真是迫在眉睫啊。」
「但這些數據只是旁證。」
符衷向前探了探身子,按著耳機說:「這確實是一個旁證,但是這些數據和情報能夠非常有力地證明唐霖就在那座白房子裡,那房子在反恐戰爭期間做過反恐盟軍的戰地醫院。我們跟蹤的對象是一個183厘米高、身材高大勻稱、體格很好的傢伙,不使用被標記的手機、網絡,深居簡出、神秘莫測,而且手上還有疤痕。我想我們已經確定他是誰了。」
「誰在講話?」國務院代表問。
「北極基地總督察席簡文,翁道廷先生。」
「噢,席簡文先生,」翁道廷代表說,「國家主席為這事賭上了他的主席職位,如果你說錯了,那你就永遠消失了。」
會議桌上安靜了幾秒鐘,楊奇闌接入通話,說:「就算再過三天、十天、一個月,我們也不能確定唐霖是否真的在烏干達的那座建築物里,我只能說有40%-60%的可能性。但我們必須得行動,也許會有風險,但任何事都有風險。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現實就會趕在我們前頭。」
五分鐘後,安全理事會會議暫告一段落,主席承諾在半小時後做出答覆。符衷拿著文件袋走出會議室,他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翻看從白逐那兒寄過來的情報。看完後他將文件整理好塞進袋子裡,閉上眼睛揉了揉鼻樑。這時,授時中心發布了時刻表,上面顯示10小時後就將迎來日出。
半小時後,空天母艦艦長從外面走進來,掃視了一圈屋裡的人,說:「主席批准了。」
符衷立刻站起來,將沒喝完的咖啡扔進垃圾桶里。眾人走出休息室,符衷沿著通道往機場走去,艦長送了他一路,之後在機場的大廳里握手言別。天在下雪,符衷的記憶卻還留在46億年前那磅礴的大雨中。他用冷水洗了臉,迫使自己什麼都別想,然後走進機場旁邊的倉庫基地里,準備登機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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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尼泊爾境內,獵鷹突擊隊和軍方正在進行戰前準備。
「我們正式執行『阿特拉斯』行動,目標是唐霖,代號是『厄爾尼諾』。」白逐走到特戰隊員面前站定,「建築物里至少有50個人,但根據調查結果來看,這50個人都是武裝分子。建築物底下是一個龐大的複製人兵工廠,裡面的複製人保守預估在6萬人左右。建築物周圍人群密集,我們的任務是隔離非戰鬥人員,我再強調一遍,必須能辨別非戰鬥人員!」
「主要目標,」她說完停頓了一會兒,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去,「上面傾向於活捉。當然,不小心擊斃了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