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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了臥室里去,季垚開口說:「不談我自己的事了,我們講講龍王吧。符衷,你知道什麼是『走蛟』嗎?」
符衷點點頭:「四川、西藏一帶的大江大河裡經常出現巨大的蛇形生物,漲水之後它們就在水下活動。等洪水一退,泥灘上就會留下它們的爪印,所以叫『走蛟』。」
「蛇大為蛟,頭上長出獨角。等它長出第二隻角,那就飛升成龍了。」季垚在紙上塗了一幅鴉,他畫了一條長長的線,然後添上杈角,看起來活靈活現的,「《山海經》、《淮南子》、《獨異志》上都有過記載,周穆王為了尋龍脈還去崑崙虛境拜見過西王母。」
符衷笑著看他在紙上的塗鴉,自己也去拿了一支鉛筆來幫他添上些細節,說:「您對高維空間怎麼看?」
「一維是點,二維是面,三維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季垚把腦袋湊過去端詳著符衷畫圖,「我們能看到一維和二維,但它們看不到我們。比我們更高級的空間比比皆是,在他們眼中,我們也不過是一個點罷了。」
「您知道營口墜龍事件嗎?」符衷畫完了最後一筆,放下筆,將紙頭攤在燈光下,一條炯目圓瞪、不怒自威的巨龍團在了紙面中央。
季垚凝神細看紙上栩栩如生的鉛筆畫:「這都是1934年的事了。關於那次事情的細節官方並沒有公開,我不做評價。要想知道原委,也許我們得潛入國家保密檔案庫盜取資料才能窺見一斑了。」
咖啡喝完了,符衷拿著兩人的杯子去外面洗乾淨了倒扣在架子上。他進門時看到季垚手裡捧著一本書,正在聚精會神地閱讀著《致凱恩》。他讀完後翻過去了一頁,後面是一首俄羅斯古詩。
「遊子歸來兮返故鄉,草原莽莽兮天所賞。」
季垚等符衷回來後對他說:「我很久沒回過故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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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巒躺在沙發上,陳巍和他纏在一塊兒,窄窄的沙發墊子可容不下他們兩個男人共處一方。兩人鬧夠了有些累,陳巍趴在何巒胸上喘氣,然後重又精神抖擻地爬起來,光腳踩在地毯上去找到鞋子,跑進衛生間裡洗乾淨了手。何巒見他離開了自己的胸膛後才坐起來,理好被抓亂了的頭髮,然後發現脖子後面火辣辣地發疼,幾條紅痕毫不留情地留在了上面。
陳巍正在搓手上的泡泡,何巒推開半掩的門走進去,單刀直入地問他:「你這個混蛋把我撓成什麼樣了!」
「什麼?什麼?再說一遍?」陳巍被嚇了一跳,忘記了搓手,驚駭地站在水龍頭前看著何巒的臉色。
何巒背過身去把衣領撥開,露出皮膚上四五道抓痕:「你幫我看看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用指甲抓的?老天,你怎麼能下此毒手!」
這下陳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了,一定是剛才打鬧時戰況激烈,不小心把何巒給弄傷了。陳巍慌忙道了歉,急沖沖地擰開龍頭沖洗掉手上的泡沫,再找出一瓶蘆薈膠來擠在手上:「你站著別動,我給你塗點蘆薈膠。這事兒怨我,但我不是故意的!沙發上空間那么小,我為了不掉下去只得摟你的脖子。我不是故意的!」
何巒哭笑不得,只得說:「以後小心點,我不是真想跟你打,就是開個玩笑。你那雞翅太香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對吧?」
陳巍高高興興地轉到他前面去,停頓了一會兒後大笑起來:「你也覺得那新出的口味不錯嗎?那我以後多買點給你吃!」
「話別說太早,巍巍,快去把藥給我塗好。」
他們商量著把照片送到維修部去找個信得過的人來復原,然後換了身乾淨的好衣服一起出門了。時值初冬,落葉已盡,院場上瀰漫著已漸漸變涼了的青草的清香。空氣繃得緊緊的,好像稍一用力就顫抖不止。時間局隨處可見的大花園裡寒意森森,植物們都換上了一副卑微的寒酸相,靜待著第一場雪到來。
從維修部出來後陳巍看了眼時間,覺得時間尚早,便提議說要去置辦些過冬的新衣服。風好像吹得越來越緊、越來越大了,何巒把拉鏈拉到最上面,扣緊衣領防寒。他們從時間局的大門走出去,一路走到了不遠處的公交站準備等下一趟公車過來。煙白色的浮雲在暗色的天空中漂移,城中某些綠蔭森森的地方風景如畫,留存有許許多多上百年的槭樹、菩提和銀白楊。
「你覺得——」陳巍在等車的空當時問道,「照片上的黑影和紅光是什麼?」
何巒兩手抄在衣兜里,但還是覺得寒意遍生。他聳了聳肩,遙望著公路上南來北往的車流:「我不知道。也許這是父親留給我的線索,他一定有什麼秘密等著我去探索。」
陳巍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不復存在的空氣,再長長地呼出來,他忽地看見灌木叢中有隻鬼鬼祟祟的松鼠在亂竄,倏忽就不見了蹤影。陳巍踮了下腳,問:「你有什麼好點子?」
「我想我應該找個機會到西藏去一趟,那塊神秘之地是我父親待過最久的地方,我想在那兒應該能找到些不一樣的東西。」何巒說,「但問題是我該怎麼到那裡去呢?」
公交車停在了站台里,打開車門等著人排隊上去。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坐在稍後些的位置,將傷腦筋的問題拋下,歡歡喜喜地說起年輕人之間永遠愉快的話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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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洗完澡出來後看到季垚還在他房間裡。季垚像下午那樣幫他塗好了藥水,破天荒地提了一個要求:「今天我不回去了,在你這兒睡一晚。你有多餘的毯子嗎?我打個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