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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就在前面等著他們,而他們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和探索。
符衷再細細詢問了父親一些問題,符陽夏卻守口如瓶,怎麼也不肯多說。符衷知道這涉及到國家的機密,自己是無權窺探的。最後他掛斷了電話,靠在欄杆上沉默,腿上的瘀傷一陣陣發疼。
符陽夏放下手機,注視著電腦屏幕。屏幕上的進度條閃著數字往前滾動,接著跳出來的提示框拉下了一長串名單,估計有幾千人。名單左上角寫著——2009年9月至2010年3月,絕密檔案。
他向後靠在椅子裡,長久地凝視著垂掛在窗前的墨綠色天鵝絨帘子。窗外的花園和果林枝葉凋零,有些地方卻綠蔭叢濃、鬱鬱蒼蒼,與夏季一般無二。空氣中瀰漫著開謝的黃檀和茉莉的芳香,秋菊淡雅的芬芳則隨著一陣陣冬寒吹入明窗,一池靜水在橡樹的濃蔭下瑩瑩閃光。符陽夏的目光射定在花園裡的一棵核桃樹上,這棵核桃樹給了他一些幻想,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冬月雪後初晴的景象。
第48章 六神無主
季垚抬手擦掉下巴上的汗珠,吹了中場休息的哨子,然後去更衣室換了衣服。他只用帕子抹去了汗水,拆掉綁在手上的防護帶後就匆匆走出了訓練場。他從軍官通道快步走上去,路上,他覺得自己的心脈好像連在符衷身上,符衷要是磕磕碰碰弄疼了,自己也會跟著疼起來。一念到符衷腿上有傷,不好走路,季垚就有點兒魂不守舍。
跑上一條長長的斜坡後,他在封鎖門前進行了身份驗證,門剛一打開,他就迫不及待的側身穿了過去。轉過迴廊後一陣冷風悄悄擦過脖子,讓他通體發涼,汗水很快就隨著冷風吹送而蒸發殆盡了。季垚憂心忡忡地走過了一段路,而後他在走廊的欄杆旁看到了符衷立在燈下緘默不語的側影。
「符上尉。」季垚喊了他一聲,他不常喊符衷的名字,「你為什麼自己東走西走?要是在哪跌了摔了,可沒人把你扶起來!」
符衷聽見了季垚在喊他,忙把四散的思緒抓回來,回神看著季垚幾步走到了自己面前。剛剛穩下的心神這下卻又被季垚打亂了,符衷一見到季垚汗濕的、泛著健康色澤的臉龐,他的心臟就會不由自主地跳快幾拍。符衷扶著欄杆站直身子,稍稍屈了下小腿,笑道:「我很小心的,誰不心疼自己的身體。」
「我可不信你嘴上說的話,我只怕你再受了傷,一併斷送了前程。」季垚怪罪符衷擅作主張,不由分說地蹲下身去撩起他的褲腿查看,伸出手指輕輕按了按傷口周邊的肌肉。
傷口處有些疼,符衷縮了一下腿。季垚確認無誤後才放心地把褲給他放了下去,扎進靴子裡。符衷垂著睫毛看季垚細緻入微地做著這些動作,名副其實的甜蜜把他的心靈和肉體吞噬一空,好似吸飽了玫瑰的芳香。待季垚紮好鞋帶,符衷撐著欄杆俯下身把他拉了起來,說:「您為了何事匆忙上來找我?您出了這麼多汗,驟然吹冷風是會傷寒的。」
「我的外套被你拿走了,符上尉,它就在你的臂彎里。」季垚抬起手指裝模作樣地點了點,「你出來拿著我的衣服幹什麼?」
符衷抖開季垚的外套從後面披在他身上,替他攏住衣領禦寒,卻沒把手放開:「地上有灰塵,您的衣服乾乾淨淨的,沾了灰不好,於是我就隨身帶著。」
衣領圍住了脖子,遮去了涼風,叫季垚的後背不再陣陣發寒了。季垚拉住衣領,垂眼看著符衷的手還停留在衣襟上。季垚轉了個視線正好對上符衷的眼睛,符衷望著他無聲無息地笑了起來。他們就這樣相對著,好像這是情理中事,是勢所必然的。季垚心中充溢著的不言而喻是非同尋常的幸福感,但這已不讓他感到茫然:「窮講究。一件衣服而已,弄髒了我也不心疼。」
「您不心疼是一碼事,我心疼又是一碼事。」符衷幫他套上長袖,紮緊腰帶,再一絲不苟地扣好前襟,「兩碼事,不衝突的。」
季垚抬起手腕理好袖口,撫摸著袖邊上象徵軍階的銀色條環,這幾條銀邊愈發耀眼了,他眯起眼來看著它們。季垚抬起眼皮將視線在符衷俊氣的臉龐上掃了掃,他被符衷撩得直入白雲深處,仿佛他和他之間真的有一樁為人稱道的風流韻事。季垚好一會兒才從美好的甜蜜終迴轉過來,故作閒話般問起:「你沒事走出來幹什麼?下回如果要走動,打報告,別離開我的視線。」
這話惹得符衷露出了益發愉悅的笑意,他抻平季垚的外套下擺,隨後挺起胸膛打了個立正,說:「收到,長官!」
「說說看,剛才我不在的時候做了些什麼?」季垚挨在欄杆上,他一旦擺脫了正襟危坐的模樣,就變得頗具風情,獨特的慵倦氣讓符衷忍不住總要分出些心思來欣賞他的身姿。
「我給爸爸打了電話,」符衷說,「問了問他關於十年前的事。但是他說沒有找到任何軍隊調動記錄,這令我疑惑了很久,我一直在思考這事。」
「原來你還掛念著這事兒。」季垚抬手插進頭髮,仰著脖子遠望著天花板,這天花板好似天空一般高闊,「同一個事情卻眾說紛紜,這其中勢必有說謊者。你相信誰呢?或者說你願意相信誰?」
符衷和他靠在一起,扣著雙手,頂住大拇指兀自沉思。過了會兒後他搖了搖頭,用手指捏著鼻根說:「誰也不相信。」
季垚沒有發話,只是看著他,等著符衷把下半句說出來。兩人靜悄悄地站了會兒,符衷扭過頭直視著季垚的眼睛,抿唇笑了一下,補充道:「我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