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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宋臨又朝符陽夏挪了挪身體,他們貼得更近了,符陽夏感受到了季宋臨的心跳。季宋臨用嘴唇擦著符陽夏的耳朵,像在說夢話:「白逐現在在幹什麼?」
「忙著對付唐霖,現在報紙上天天都有大新聞,多半都是白逐一手操控的。她跟唐霖斗得不可開交,越來越多的人被拉下水,波及的範圍越來越大,早晚會輪到我。不過我想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在我登上巡迴艙的前一天,白逐在上海的鎮江王爺公館逮捕了李重岩,這可是大功一件。」
「李重岩倒台了?」
「是的。時間局的局長變成了唐霖,中央的一大批人都倒向他,勢頭如日中天,不過最近看起來有點在走下坡路。」符陽夏抿了抿嘴唇,「而且李重岩得了重病,多方指控讓他深陷泥淖。」
季宋臨沒接話,他其實已經從報紙上看到了不少消息,但親耳聽到符陽夏把這些事說出來,他還是覺得有點不敢相信。他又想到了從前,思緒拉遠又拉近,才發現時間竟改變了這麼多東西。
「白逐為什麼能逮捕李重岩?」
「退出時間局後她帶著原本的執行員去了莫爾道嘎,在那裡建了基地,歸屬獵鷹突擊隊管轄,但嚴格意義上說他們屬於新部隊。逮捕李重岩就是他們出手的,時間局最了解時間局。」
季宋臨說:「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
「當我們把這些年發生的大事小事串聯起來,剝開表面的甲殼,就會發現這些事不過都是北冥里的內鬥而已。傳承了幾千年的組織,就這樣越來越亂,越來越腐敗、利慾薰心,互相傾軋、纏鬥不止,但同時又被時間的洪流挾裹著顛簸前進。我對北冥很失望,先輩留下來的遺產,到了我們手裡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我們的後輩會把一切都扳回正軌的。」
「我對北冥的未來毫無希望,但我對後輩的未來充滿希望。」
「我們流過的血,希望他們不要再流。我們留下的遺憾,希望他們不要再遇到。這是最好的時代,太陽也許不會回來,但他們就是太陽。」季宋臨說。
符陽夏搖著頭,把手放在鼻樑上。他忽然看見了手上的婚戒,想了想後他把戒指取了下來,伸臂放在床頭柜上。
季宋臨牽著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親吻。吻到符陽夏戴戒指的那裡時,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後還是親了親。他輕輕捻著那圈壓痕,自言自語似地說:「如果是我給你戴上的就好了。」
符陽夏聽到了季宋臨的話,但他沒有出聲。符陽夏把手從季宋臨手裡抽回去,默默放在枕頭上。季宋臨又去吻他的眼睛,卻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弄濕了眼眶。內斂而淡然的憂傷會讓眼淚悄悄出現,但不至於讓它流下來,如同吃了一瓣半熟的橘子,有酸味,但也是淡淡的。遺憾就像夏天的檸檬汽水,永遠酸澀,永遠沁涼,卻永遠不會令人厭煩。
「徐穎釗死了。」符陽夏說,他的語氣比死亡更平靜。
季宋臨的嘴唇停住了,然後分開一些,抿了抿:「我知道。我很抱歉。」
符陽夏沒說什麼,他把季宋臨放在他腹部的手拉起來,拉到眼前細細地端詳。他摩挲著掌心,感受皮膚的粗礪,借著朦朧的月光看到了他手上的傷疤。符陽夏問:「這是怎麼弄的?」
「我掉進火山口後抓住了滾燙的鐵鏈,然後就被燒成了這樣。」季宋臨簡單地回答,他不想多說那往事。
符陽夏親吻了疤痕,把額頭抵在上面,說:「我該做些什麼才能彌補錯誤?」
季宋臨把手抽回去,又放在了腹部,依舊以剛才那個姿勢抱著他:「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明天早上,我們都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嗎?我們是久別重逢的舊情人,就這樣把時間過掉吧,仇恨留到白天去說。」
第236章 長鯨吞碧
符衷開完短會後回到辦公室,他走到窗邊,伸手扒開威尼斯式百葉窗,朝外面看去。碼頭上跟以前一樣繁忙,風旗飄得厲害,今天換了個方向。在離岸邊的固定柱稍遠點的地方停著一輛電視台轉播車,兩隻輪子斜斜地搭在便道上,讓人擔心它隨時會被吹翻。不過站在車子旁邊的兩個人並不在意這些,他們穿著防寒服,正低頭擺弄著攝影機和三腳架,看樣子他們是記者。
碼頭上總有很多記者,有些是外面放進來的,有些事基地里的媒體部自己的。但媒體部很少幹這種活,他們只負責挑選採訪申請名單中合格的媒體,然後通知軍艦把他們帶進來。符衷在上崗之後就著手統籌媒體和公關事宜,符衷介入了媒體關係部的管理,他要確保記者們拍到的就是自己想讓他們看到的。
記者在為直播做準備,他們要跟進的就是——北極時空波探測和黑洞危機的最新進展。這個「最新進展」與之前的又大不相同了,信息過時速度比北大西洋颶風吹得還要快。
符衷看到記者站在攝像機前開始報導後就合上百葉窗離開了窗戶,走回辦公桌前的椅子旁,但沒有立刻坐下來。他看了看時鐘,十點過了四分鐘,該來的人還沒來,那傢伙遲到了。符衷翻看了一下日程表,皺了皺眉,拉開高背椅坐下,從備忘夾里抽出昨晚剛從「回溯計劃」寄過來的反饋文件看了起來。
十點五分,辦公室的門輕輕地響了三聲,符衷讓人進來。掛著志願者牌子的助理推門走了進來,看得出來他十分急迫,因為門打開的時候發出了很重的響聲。符衷捏著水筆,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