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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穿過樹幹,就從林城的目鏡上方拖著一條長長的水線射過去,打中了對面的一棵大槐樹,爆炸了。子彈威力很大,是普通子彈的150倍,果然不同凡響。
林城被人抱著在泥濘的地上滾了幾圈,然後才看清原來是山花,他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山花沒跟他廢話,把一桿槍塞到他懷裡,說了句別怕,然後起身去找冒牌貨算帳。
趁黑找了個沒有光線的旮旯藏起來,林城匍匐在一堆腐爛的枝葉中,一條細細的花蛇就從旁邊爬過去。他架起槍,打開高精紅外感應器和測距器,林子中的一切一覽無餘。
這就是林城抄寫的那句話的意義——不要一味躲進黑暗,黑暗讓一切畢露無遺。
山花把林城的箱子搶回來,牢牢捆在背上,他知道裡面是林城的全部家當。山花在力量上就比林城出色很多,他曾接受克格勃的搏擊訓練,出手就像獅虎一樣迅猛有力。
林城在感應器中搜尋敵方狙擊手的位置,他大概計算了彈道軌跡,把槍口對準了兩百米外的一棵山楊,樹上露出半個紅色的人形。
人形比較瘦小,甚至比自己還要瘦小一點,林城心下納悶這是哪路英雄,看起來像個半大孩子,竟然就開始幹這種開槍動炮的活兒。
天空中出現幾架飛機的影子,降落在樹林上方,探照燈打下來,密不透風的樹葉幾乎把光線全都遮擋了。林城看到了雄鷹巨樹的徽章,耳機里也終於傳來斷斷續續的呼叫聲。
感應器中,對面狙擊手的槍管緩緩轉了個方向,最後對準了自己。林城忙俯身,用牛蒡葉擋住自己,從葉片縫隙中伸出黑洞洞的槍口。
對面沒有槍響,狙擊手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林城知道這是拼耐力的戰術,看誰熬死誰。當年季垚就是在赤道的熱帶叢林中熬了兩天,活活熬死了敵軍狙擊手。
飛機的轟響越來越近了,得想個辦法快點結束這愚蠢的拉鋸戰,另外還有一群學者需要保護。他一動不動地趴在枯枝爛葉中,小心地取下頭上的帽盔。
悄無聲息地用帽子做了個假人頭,為了逼真,林城還在人頭上抹了血液。
然後他把這個人頭用一根樹枝撐著,悄悄伸出牛蒡的葉子。
在狙擊手的視野中,一叢牛蒡葉晃動了兩下,然後右邊緩緩露出紅色的一角,像是一個人在往外探看。
手指猛然扣下扳機,一聲短促的槍響響徹寂靜的叢林,樹木還在風中抖著它的葉子。子彈穿雲破霧如入無人之境,最後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那個「人頭」。
就在打出這一槍的同時,一道猛烈的白光從頭頂照下來,然後他就聽見嘈雜的發動機轟鳴聲。狂風扯開樹冠,露出低矮壓抑的天空,一架戰鬥機出現在那裡,正在定位打擊目標。
狙擊手沒有急著逃走,雖然他知道這架飛機盯住了自己,但現在逃走無疑就暴露在了林城的狙擊鏡中。
他耐心地等了幾秒,這幾秒或許能挽救他的性命。他在心裡默默數著秒數,然後就看到飛機上開始投下炸彈,他盯著炸彈越來越近,飛快地計算好路徑,千鈞一髮之際飛身撲向地面。
與此同時,一聲爆響炸起了無數土塊和枝葉,火焰很快點著了樹根,呼啦呼啦地往上竄,濃煙滾滾升起。
林城沒有開槍,因為爆炸影響了紅外感應器工作。他把那個假人頭收回來抱在懷裡,死死盯住炸彈降落的地方。
在林城眼前一片混亂的視野中,忽然有個瘦小的人影一閃而過,轉瞬就消失在茫茫森林中。
符衷開始指揮飛機對叢林進行定位轟炸,並在火力掩護中撤走了耿教授和他的助理們。山花和假冒他的傢伙一路戰鬥到懸崖邊上,飛機在空中進行逼迫式開火,符衷想把那人抹殺在群山之巔。
雨勢漸漸小了,風也安靜下來,石壁上的巨型鬼臉還在燃燒,但已將近熄滅。符衷命令幾架飛機撤回,留了一架停在懸崖上,並發出了擊斃目標的指令。
飛機上的槍管立刻開火,子彈穿透了那人的胸膛,然後直直地向後倒去,跌落下懸崖。山花在他落下去的一瞬間似乎看到了一個重影,但只出現了一毫秒,然後就無影無蹤了。
他覺得不太對勁,敲了敲發暈的腦袋,也許是眼花了。可當他想回憶一下對方的面容時,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腦中只有一個看不清臉的模糊人影。
山花來不及考慮這些,他確認自己背上的電腦箱子完好無損,轉身跑進森林中找到林城。林城坐起身子靠在一棵大樹的根繫上,垂著頭喘氣,血水從他嘴裡流下來。
「喂,側寫專家。」山花蹲下身把林城抱起來,假裝玩笑地開口,「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林城把頭靠在他肩上,眯著眼睛艱難地笑笑:「你在想,『他怎麼沒被飛機上的人救走』。」
山花抱著他走出林子,飛機懸停在那裡,伸了一架梯子下來。這一處懸崖是這座山頭最高的地方,能眺望幾千里的距離。林城聽到大江奔流的聲音,懸崖下方有一條江浩浩蕩蕩地流過。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林城垂著腦袋埋怨,他的手上正不斷流下血滴。
山花把他抱緊了一點,進入機艙,輕聲說:「一直定位不到你們的位置,所以下來晚了些。對不起,支援來遲,下次不會了。」
林城笑笑沒說話,他把臉貼著山花的胸,說了聲他好累,然後昏沉沉地睡過去。飛機離開懸崖,轉了個方向根據符衷的要求飛到海灘上,在那裡降落,林城很快就送到了醫療艙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