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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偉大的事業,應該被支持,應該有始有終。」符衷停頓了一會兒,「怎麼說呢,我會一直支持你。如果下一次還遇到這種情況,我仍然會這麼做的。」
他扭頭看著季垚的眼睛,在晚照中朝他微笑。符衷的右耳朵打著一枚銀光閃閃的耳釘,夕陽讓它愈發耀眼了。他開過了種滿銀杏那段路,在高架橋下過收費站,接著轉上了高速。符衷提高車速,他們從高速路上疾馳而過,那一道道的路牌迎面逼來,又迅速被拋到腦後。季垚透過車窗看到外面浸泡在黛紫色中的雪景,難以言喻的欣喜令他的心臟怦怦狂跳。
季垚問:「以前你不在時間局住的時候,每天就走這條路回家嗎?」
符衷點頭:「就是這條路,很快就到家了,大概二十分鐘吧。」
「這是我第二次坐在你的車上對吧?」
「是的,上一次是周末約會。」
「放屁,那根本不是約會。」
「啊,我認為是。我們去了你家,見了你媽媽,還去看了電影。不過不管怎樣,我們後來不是還乘著飛機、坐標儀在地球上空自由自在地馳騁嗎?」
季垚笑了一會兒,沒有接話,他斜撐著額頭,眼睛裡亮亮的,下壓的眉尾如同飛燕的翅膀。狐狸和小七蹲在后座,活潑的狐狸特別愛笑,翻著肚皮在毯子上大笑不止。符衷放了輕輕的音樂,還是那首《夢中的婚禮》。季垚一邊轉著無名指上的指環,一邊遠遠近近地想著些不著邊際的事。
二十分鐘後到了家,開門之後屋裡就亮起了燈光,星河的頭像出現在懸浮屏上。季垚的眼皮跳了跳,問:「星河為什麼在家裡?」
「它一直都在,全屋覆蓋,給我們當管家。」符衷蹲下來給季垚換鞋,鞋子是新的。
「老天,這可是價值數千億的新一代人工智慧,『星河』超級計算機,它一條指令就能讓衛星發射伽馬射線正中你頭頂。」
星河忽然開口打了招呼:「指揮官。」
季垚抬手示意它不要這麼說:「好久不見,星河,你看起來還是不太聰明的樣子。現在可不是戰時狀態了,不要叫我指揮官,叫先生,知道嗎?或者叫......叫老爺。」
「噢,這對星河來說太封建了。」人工智慧如臨大敵似的睜大了眼睛,搖搖頭,「就這樣吧,長官。」
「死性不改。」季垚一拳打在星河的頭像上,把它打散了,光束一會兒就重新聚攏起來。
符衷把季垚從時間局的公寓收拾出來的行李拉進衣帽間,再帶著季垚在家裡逛了一圈,說這是臥室,這是書房。他的房子五六百平,處處寬敞、向陽。星河系統每天都對房間進行清掃、除塵,即使最細微的角落裡也纖塵不染。季垚在臥室里站了會兒,他拿起放在壁柜上的相框看起來,都是自己的照片。符衷說:「這是高衍文拍的,專門洗出來給了我。」
「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每天看著這些照片?」季垚把相框小心地放回去,「想我嗎?」
「每天都想,沒有哪一刻停下來過。」
季垚回頭看著他,眨了眨了眼睛,他感到一種親切而難以捉摸的幸福在他身邊遊蕩,是巨大的幸福,人一旦跨過某道溝坎都必將與這種幸福相遇。符衷擁著他,在他唇上親了親,他日日夜夜的思念都藏在這柔情四溢的吻裡頭了。季垚看到壁櫃的另一邊去,拿起一個豎形的相框,看著照片上那層白白的蘆花說:「這是我嗎?」
符衷指給他看:「是我去拜訪白逐女士的時候,她贈送給我的。這些是你十二三歲的時候拍的,我覺得很好,就框起來了。」
「我怎麼會抱著一隻小狐狸呢?」季垚笑著問自己,手指上照片上摩挲了一會兒,「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鄉去過了。這座別墅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那時候爸媽都在。後來來了北京讀書,就沒怎麼回去過了,偶爾寒暑假會去度假。夏天避暑,冬天賞雪、打獵,打獵的樂趣可真是難以擁語言來描述!」
「今年想回去嗎?」
季垚垂首默然了一會兒,把相片放回去:「再說吧,我也沒想好。我很想回大興安嶺去,但一想到我的媽媽......白逐女士恐怕不想見到我。」
符衷沒說什麼,他攬著季垚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們在臥室里聊了會兒,季垚說他先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符衷圍上圍裙,給小七和狐狸準備了食物。他到廚房裡去做晚餐,做的都是季垚想要的菜,他早在昨天就已經詢問過了。符衷熟門熟路地清洗食材,心裡輕鬆又愉快,他從來沒覺得哪天這麼快樂過。
熨平了衣衫,季垚把它們掛進衣櫃,這麼大的衣帽間裡很多地方都空空如也,符衷的衣褲只占了兩個柜子。季垚把行李箱收好,站在鏡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臉,眨了眨眼睛,再撥弄了兩下頭髮。他聞了會兒房間裡楓木的氣味和無處不在的海鹽香,才走到廚房裡去看符衷做菜。
「做菜的手藝哪兒學的?」
「自己學的。」符衷挽著袖子翻攪了兩下鍋里的胡蘿蔔,抬手把鹽罐子拿下來,「讓星河播放廚師做菜的視頻,學著就行了。」
季垚壓下肩膀,把下巴搭在符衷肩上,看著鍋里香氣四溢的蒜苗和煎豆腐,忽然想起自己做的夢來,笑道:「我在夢裡就這樣看著你炒菜,我感覺自己現在仿佛是在做夢。」
符衷側過臉蹭了蹭他的頭髮,說:「以後天天做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