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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員攤開手,睜大了眼睛問道:「我們到底還要跑多快才能追上時間?工地自從開工開始就沒關過燈,也沒停止過機器運轉,大家都在夜以繼日地趕工,到底還要怎樣才能追上時間?」
符衷的目光從龐大的黑塔支架間掃過,他第一次這麼靠近這個龐然大物,它就像太陽神燈塔那樣充滿奇特的魅力。橘紅色的小叉車把疊好的木箱子叉起來,轉了個方向開到別的地方去了。腳手架上的工人戴著安全帽,在噪音中大聲朝對面的夥伴喊話,讓他把扳手扔過來。符衷輕飄飄地垂眼看了看下面,斷掉的吊機繩子換上了新的,何巒檢查完後攀著梯子走下去,朝操作台揮手示意,指揮他們把貨箱從傳送帶推上吊裝板。
「那就不要出差錯,別讓吊機的繩子斷掉,也別讓螺絲釘不知所終。少跑一趟就能贏得不少時間,有時候人為了達成目的,再極端的法子都能想出來。」符衷轉過身面對著管理員,把手扣在身前,「現在你們要在兩天內把塔建完,後天下午五點之前,我要收到你們全部完工的報告。那之後我會派人去檢驗,確認無誤後就進行脈衝實驗。」
符衷從工地離開後就去天文台找到了齊明利,教授見到符衷後立刻站起身過去和他握手,說:「黑洞內的物質分布出現了極大變動,它長大了,引力越來越強,正在壓迫蛛網的引力場,引力平衡點在往我們的方向推移。反過來說,地球在往黑洞飛奔而去。一旦越過艾比爾平衡點,地球的下場就是『天秤宮』號飛船。」
「你是說我們在朝著黑洞奔去?這是是什麼時候的事?」符衷從研究員手中接過數據表,他站在一屋子人中間,一面玻璃牆後面就是望遠鏡觀測數據處理中心。
齊明利點點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冷咖啡,但他並不介意,繼續說下去:「就是一兩個小時前的事,我們還沒討論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聽到了一級警報的響聲,緊接著廣播裡就播放的通知,說『回溯計劃』已進入戰爭狀態。這麼一下就把我們一大群的人瞌睡蟲全部嚇跑了。我想黑洞忽然發起了瘋,大概是與『回溯計劃』有關了。龍王出來了對吧?」
符衷看完數據表,環視了一圈站在周圍的人,點頭道:「確實,龍王出來了,他們正在和龍王交戰。並且他們那兒也出現了大尺度的空間邊界塌陷事件,或許我們可以把這兩者聯繫起來。」
「『回溯計劃』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我正有這樣的想法。」齊明利把手插進衝鋒衣的口袋,露出一根大拇指在外面夾住口袋邊緣,「黑洞的來源是滅亡的恆星,我們查閱了天文台有史以來的所有觀測記錄,發現咱們頭頂的黑洞是由一顆神秘而巨大的紅色恆星演變而來。之所以說那顆星星很神秘,大概就是因為......我們至今沒搞清楚它到底是怎麼形成怎麼消亡的。」
說完他和研究員對視了一眼,似乎是想從對方眼裡獲得認可和贊同,而研究員也正好這麼做了。符衷能聽明白齊明利的意思,他自己事先也研究過這個問題。符衷一隻手撐著另一隻手,低頭把鼻尖放在指關節上,沉默了幾秒鐘後說:「很好,教授,這又是個值得深入研究的新命題。但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研究新命題,我們要做的是想辦法讓地球安全地度過這次危機。」
齊明利盯著符衷,耷拉下來的皮膚讓90歲的老教授看起來更老了。他還有點兒感冒,不住地用紙巾揩著鼻子,眼睛裡總是濕潤的:「我看能解決的辦法只有殺死龍王了。」
符衷默許了齊明利的話,其他人同樣默不言語,室內靜悄悄的像夜幕下的田野。符衷聽完天文台匯報情況後單獨把齊明利叫了出去,站在玻璃觀測台後面問他:「教授,你參加過『方舟計劃』對吧?」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齊明利承認道。
「改造人技術也是從那時開始出現的對嗎?你是第一個研究出高效安全地改造方法的人。」符衷把左手手肘撐在欄杆上,側身看著齊明利。外面,黑乎乎的反應堆爐和倉房尖頂直指天空,飛機的航照燈在冰山上面眨巴著眼睛。白璧無瑕的雪毯已經覆沒了海洋,海霧仍在增厚,一刻不停地騰起雪白的煙霧。
齊明利插著口袋,扭頭和符衷對視。符衷看出了他眼裡的意思,輕輕笑了笑,說:「我不是來問責你的,這是一項偉業,沒什麼好責備的。我只是想來問問教授關於三螺旋結構的事情。你有沒有進行過或者間接參與過改變人類基因基本結構的實驗?把雙螺旋改成三螺旋,使其獲得不病不老的能力?」
金色的徽章懸掛在荒涼的、銀白色的、霧靄沉沉的地方,像金星或者大角星。在一處斜坡上,有一個氣象台的基站,它孤獨地坐落在那兒。齊明利把手拿出口袋,抽出一張紙放在鼻子下方,默默地擦了擦,然後吸了吸鼻子。他說話時拖著鼻音,有種回音產生後的沙礫感。他筆直地站在符衷面前,說:「不,我從來沒有進行過這種實驗,我也沒有允許任何人進行這種實驗。它只存在於草稿紙上,只是一個設想。你從哪聽來的這種三螺旋?」
符衷皺了皺眉,齊明利的回答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樣,但齊明利根本不像是在撒謊。齊明利深知符衷什麼情報都知道,他沒有撒謊的必要。這回輪到齊明利疑惑了,他看著符衷的臉,等他回答。符衷不露聲色地在心裡思考了一陣,才習慣性地踮了一下腳尖,說:「沒什麼,只是聽說有個人的基因是三螺旋結構,特地來問問教授。既然教授說沒有,那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