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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等塵土全部落回沙地里,才看清那隻山一般高大的雄鷹,它大得簡直難以想像,也更加漂亮、剛強。褐色的羽毛在陽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澤,脖子上的白色翎羽就像遠處的雪山。
它靜默地站在那裡,動了動翅膀保持平衡,張開鳥喙對著大海長嘯一聲,似是在舒暢地發泄情緒,海水因此而動盪不安。
「是不是巨鷹救了我們?」季垚問,他極力想看清這隻大鳥的樣子,由於沒戴眼鏡,他看一切都很模糊,「我記得是巨鷹及時趕到,然後背著我們進入這裡。」
符衷幫他把頭髮勾到耳後去,回答:「是的,是它救了我們。後來它又帶領戰機穿過山區返回坐標儀,然後不見了蹤影。我以為它不會回來了,沒想到它今天居然又出現在這裡。」
「巨鷹是個很好的嚮導,它能帶領我們在這片亂七八糟的地方暢行無阻。」季垚很快地分析利弊並做出判斷,「不過,是誰把它們訓練成如此優秀的嚮導的?」
「尚未查明,這一直以來都是個問題。巨鷹訓練有素,它們群體活動,這不符合鷹的生活習性。而且這些鷹似乎對我們格外垂青,仿佛就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一樣。」
「它會為我們指路,甚至還會救我們。」季垚說,「是誰讓它們這麼做的?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符衷扶著季垚朝巨鷹慢慢地走過去,鷹昂著高傲的頭顱靜靜望著遠方,像一尊雕塑。符衷思量了一下,說道:「它們好像是故意引我們進入這裡的,也許它們的主人就在這裡。」
季垚繃著嘴角沒有說話,半晌開口:「把我們引進來幹什麼?想在這裡引起混亂然後來個瓮中捉鱉把我們一網打盡嗎?」
「不,如果真的要一網打盡,不會只讓我們這些人進來,要知道,坐標儀上才是我們的主力。」符衷說,「也許是想與我們合作也說不定,誰知道呢?」
「所謂合作,那一定要從對方手上拿到什麼好處才能合作。那它們是想從我們手上拿走什麼好處呢?我們能為它們做什麼?」
「食物。」符衷想了一會兒說,「它們畢竟是猛禽,是要吃肉的,也許是想把我們作為獵手幫它們獲取食物呢?」
季垚看了符衷一會兒:「你是想說三頭巨蛇嗎?」
「嗯,差不多,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三頭巨蛇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你好像,知道很多的樣子。」季垚的眼睛因為陽光照射而眯起來,「很有道理,也很會思考。」
符衷聳聳肩:「猜想而已,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季垚多看了他幾眼,沒有說什麼話,然後他轉過視線去看巨鷹,鷹羽熠熠生輝。那隻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的巨鷹忽然轉過銳利的眼睛看到了地上兩個人類,目光如刀,英氣逼人。
那種居高臨下的睥睨神態讓符衷感到敬畏,仿佛遠古的君王重臨頭頂,萬民均匍匐朝拜。那是一種本能的恐懼,對時間、自然和宇宙的恐懼。
「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對它表示感謝?」季垚忽然輕聲問符衷。
符衷笑了笑,回答:「確實。」
剛說完最後一個字,山一般的身軀忽然動了動,那隻披著金色的羽毛的鷹伸出一隻翅膀,緩緩移動到季垚面前。翅膀外圍堅硬如鋼鐵的巨大翅羽就在季垚胸前不過三十厘米處。
鷹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它保持著這個姿勢站立,高傲的頭顱終於低下來了——面對兩個比它小百倍的人類,它不得不低頭才能看得見。
季垚和符衷對視了一眼,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考量許久,季垚抬起右手,伸出去握住了巨鷹的一根翅羽。白色的羽毛剛強有力,像一把把倒豎的尖刀。
人類的手在這時就顯得格外小,以至於只能握住羽毛前端很短的一部分,這巨翅輕輕一揮動,就能把季垚的身體劈成兩半。
那天的海灘上出現了奇妙的一景,一個人和一隻鷹握了手,那情景詼諧又莊重,但沒人會笑出來。大海仍然在重複著每日的問安,兩種相隔46億年的生物,在海潮聲中達成了第一次會晤。
時間的鴻溝和重壓,仿佛都在這一握中分崩離析、灰飛煙滅,而嘲笑了人類幾萬年的天籟之聲,也在這一握中重歸寂靜。
那短短的幾十秒,是季垚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也是符衷一生中最震撼的時刻,包括他之後所經歷的天崩地裂的災難,在這一幕前,也顯得毫無意義。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戰勝了時間的時刻,也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超越時間的時刻。
短暫的和平時光後,巨鷹收回了翅膀,它最後看了季垚一眼,然後挪動巨大的腳爪轉向渺闊的海洋。似是極其興奮地嘯叫一聲,然後它猛然振翅騰空而起,狂風掀起沙塵,遮天蔽日。
鷹飛到高空,縮小成一個點,繞著海域環飛,似是在逡巡自己的領地,聲音灑下來,變得遼闊渺茫,不甚清晰。
「看來你確實很受這些鳥類的歡迎。」符衷笑著揶揄,「它對我就非常吝嗇,連餘光都不分給我一點。」
季垚笑著點點符衷的鼻尖,說:「你跟一隻鷹吃什麼醋,小心眼。說不定你很受其他動物歡迎,比如獅子、豹子,等等。」
「獅子豹子我不知道,我知道我跟一隻狐狸關係很好。」
「哪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