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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的看著康斯坦丁離開,眼神漸漸冷下去,像西伯利亞大地上的冬風,呼嘯過境,凜凜的,清亮似冰凍的貝加爾湖。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找一個沒人瞧見的空當,悄悄握了握季垚的手。他們相視而笑,符衷站在岔道口目送季垚趕去會場,聽他的皮鞋聲漸行漸遠,外面記者的聲音一陣一陣地起伏。
陳巍和何巒一同坐上了飯桌,今天格外熱鬧,家中來了好些客人。陳媽說,陳巍以前是個人來瘋,今天不知怎的這麼安靜這麼乖。
何巒看陳巍快要縮到桌子底下去的一張臉,悄悄伸手在桌下按住他的手背,當然,這些都是在所有人視線之外完成的。陳巍自然是因為何巒在旁邊,不敢太瘋,怕把何巒瘋走了,要不得。
飯後何巒圍著圍裙在廚房幫忙洗碗,陳巍不好意思讓他一個客人動手,站在旁邊幫他清洗泡沫。他們站在空間寬大的廚房裡聊天,何巒說陳媽手藝真好,玉米排骨湯很好喝。
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天上地下的事兒,陳巍從何巒手裡接過洗乾淨的碗筷疊好了放回碗櫃。忽然聽見客廳里傳來字正腔圓的新聞播報:「北京時間十二點整,俄羅斯貝加爾湖基地『回溯』計劃新聞發布會開幕,中國區執行員代表季垚上台發言,季先生提到......」
陳巍擱下碗筷胡亂在衣服上擦擦手,火急火燎地衝到客廳里去,電視上正在直播發布會現場,他看到激烈的鎂光燈下,季垚身穿高定西裝語調平緩地講話,高鼻深目,威儀難當。
「老何,老何你快來看,是首長,季首長。」陳巍朝廚房裡招呼,轉頭對著爸媽一臉自豪,「這就是帶我們的教官,季垚季首長,我之前經常跟你們說的。」
何巒收拾好了廚房擦乾淨手出來,圍裙搭在椅子上,扶腰站在陳巍身邊一同看電視。他之前很少見過季垚,現在猛然發覺,這位季首長確實是驚鴻一瞥就相當驚艷的那類人。
陳巍掀開窗簾,放眼望去,高樓上巨大的LED屏幕上,超模的GG已經盡數替換成實時直播,季垚的面影出現在全城的GG屏上,路邊的行人均駐足仰望。
季垚站在台上,掃視台下長長短短的攝像機,從容不迫地陳述了本次計劃的目的和具體實施方案,他說話抑揚頓挫,潺緩成音。下面的記者均保持安靜,側耳聆聽。
「......時間,在和我們每個人賽跑,儘管我們與時間打交道。」季垚最後念道,「也許我們下一秒就戰死沙場,但我們依舊乘風破浪,不懼死亡。」
第70章 其利斷金
「時間,在和我們每個人賽跑。」唐霽坐在車裡,司機把平板架起來放在面前,季垚的臉在鎂光燈下呈現慘慘的白色,「儘管我們與時間打交道。」
司機聽見唐霽輕輕的聲音,他扭頭看了他一眼,唐霽臉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嘴角繃成一個弓弦般的弧度,讓人不敢近身。司機沒說話,繼續吹著歡快的呼哨,靠在溫暖的座椅上看新聞播報。
車子停在河流岸邊,不遠處是隆起的山坡,山谷中存留著幾家農戶,厚重的茅草屋頂和牆壁把小小的窗戶壓得透不過氣來。老鴰子站在枯枝上聒噪,農戶門前的獵犬朝著吉普車狂吠。
季垚演講完畢,收了演講稿走下台去接受記者的提問,兩個安全員護在他旁邊,始終把記者隔出一米的距離。安全員的西裝底下藏滿槍枝,季垚的袖子裡縫著一柄折刀,皮帶後面扣著沙/漠/之/鷹。
唐霽看著平板上的人像有些愣神,季垚領帶上的別針閃著銀光,像支白銀的蠟燭。他腰背挺直,舉手投足都有種與生俱來的莊重和嚴厲,尤其是他那張臉,毫無瑕疵。早先唐霽就聽說季垚是K大的一枝花,現在看來,倒是比以前還要驚艷上幾分。
司機看唐霽眼神空洞,心思根本不在新聞上。他本想和唐霽碰一碰酒,叫了幾聲都不應,伸手在唐霽眼前晃一晃,重重地喊了一聲:「狼哥!」
這一聲把唐霽的神思收回來,司機看到狼哥的肩膀居然微乎其微地抖了一抖,然後自己的手就遭了殃——唐霽一抬手拽住司機的手腕,扯過去一掌切在司機肩胛骨上,喀拉一聲,脫臼了。
唐霽一氣呵成地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幾乎是在一瞬間,司機眨巴一下眼睛,劇烈的疼痛就把他擊垮了,嗷嗷叫著求饒,扳著手臂在座椅上滾來滾去地哀嚎。
「哦,對不起。」唐霽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誤傷了人,舉手示意自己的無辜,清清淡淡地道了歉,堵住耳朵不讓司機的嚎叫鑽進腦子裡。
「道歉有屁用!」司機疼得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咬著牙齒抬腿踹人,卻踹在旁邊的擋板上,咚一聲響,「趕緊給我接回去,媽的老子還要開車!」
唐霽看著司機扭曲的表情笑了一下——是的,他笑了一下——這一下把司機逼得眼淚呼啦呼啦地流下來,他今年只有十九歲。
十九歲還是個少年郎,他這時候本該坐在溫熱的炕上吃著焦香的甜花生,也許在父親的允許下還能喝口白酒暖身子。但他沒有,他帶著唐霽奔馳了幾百公里,沿著西伯利亞的雪原前進,沒有暖酒花生,只有無窮無盡的寒風和生火煮魚時馥郁的濃香。
司機越想越委屈,還有幾天就是新年了,打電話給父母,父母嘆口氣叫他做完了任務早點回來。路上風餐露宿,還得受唐霽的氣,受了氣只得自己憋著,憋炸了似的,全化作溫熱的淚水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