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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越來越像個指揮官了。」朱旻輕聲說。
「我跟季首長學的,我一直待在他身邊,看他如何駕馭屬下、派發任務、統籌規劃,學到了些皮毛。現在這種情況,群龍無首,沒人站出來領頭會出亂子的。」
朱旻笑道:「你一定是三土最得意的門生,等他醒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只不過是幫他分擔一點工作罷了,他太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符衷淡淡地說,他說話的時候是帶笑的,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過了幾分鐘,通訊室的屏幕上突然跳出偵察機的接入信號,頃刻之後跳出雷達影像和航空攝影的照片,飛行員打報告的聲音傳進耳機里,符衷聽得一清二楚。
「通訊室,這裡是沙狐-16,飛行員編號CH-A-J20,報告偵察情況。出發點以西224公里的海域發現天然深水港灣,港口設施齊全。港口往北15公里處為丘陵山地,其中發現大型建築群,疑似軍事基地,大半已荒廢,無人類活動跡象。全方位掃描建模已完成,標誌性建築物已采點定位,定位信息已發送到通訊室。報告完畢,請指示。」
第135章 白衣卿相
「建築群?」朱旻摸著下巴看屏幕上迅速建立的房屋模型,「是人類的建築。怎麼回事,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大面積的人造建築?是誰的手筆?」
符衷撐著手杖站起身,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偵察機傳回來的照片,影像中,金黃色的沙地被開闢成港口,甚至還能看到平整的道路和堤壩,上面漆著白色的標識。
從港口的規模和選址來看,是深水良港,適合停靠大型船舶。風向資料也顯示在屏幕右上角,東南風,歸航順利;附近有洋流經過,魚群都聚集於此,可以提供取之不盡的漁業資源。
「看起來像一座城市。」符衷說,他抬手指著其中一幅照片,「一座以軍事用途為目的的城市。那裡有座高塔,應該是發射塔,或者是什麼武器的試驗場。山上有炮台。」
城市藏在丘陵和山地中,山前沖積平原,上面零星散布著長形建築,符衷初步判斷那是第一防線。平原無遮攔,不好防守,所以這一片建築並不密集,他們的主要陣地是在山中,倚靠天險。
朱旻認真看了傳回來的地圖,一道發亮的光帶彎曲著從畫面正中穿過,這是一條河流,它來自遙遠的山區,一路衝撞著奔流,最後衝出山谷,浩浩蕩蕩地瀉入海洋中。
「大部分房屋沿著河流修建,還有不少碼頭,這一段應該被開闢成了航道,不知道要運輸什麼東西,也許是建材。」符衷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圈,還有雙向的箭頭。
「公路系統非常完善,四通八達,戰時可以讓武裝和救護車輛自由移動。山體被削平了,這麼高的地方,你覺得是什麼?」
「炮台,裝甲車可以開上去,飛彈發射毫無阻攔。如果炮口對準海面,」符衷畫了一條拋物線,「那麼飛彈的彈道軌跡大概就是這樣,你可以自己想像。」
朱旻想了想,那確實是不得了的景象,雖然他沒上過戰場前線,但道聽途說也了解了不少。符衷說完之後又補了幾條線,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他們是在對付海里的東西。」
他說的是個陳述句,幾乎是肯定的語氣,仿佛理所當然。他說完看向舷窗外,淡藍色的月光灑在長長的海岸線上,浪潮拍打礁石,激起白色的花,海水呈現黝黑的顏色,像個黑洞洞的眼睛。
忽然有種涼薄的恐懼襲上心頭,就像夏夜裡一陣花香,出其不意地鑽進心肺里。不光是符衷,朱旻也感到了這份恐懼,他聽到大海的聲音,像是夢囈又像是嘲弄的笑聲。
恐懼讓氣氛驟然凝滯,呼吸都不舒暢起來,問題一個接一個,攪成一團,無處下手。符衷疲倦地揉揉眼睛,叫朱旻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日出時間還沒有計算出來。
「坐在光想是想不出來的,我們得找個時間去那裡一趟。」符衷說,他把資料存好,帶在身上,「現在我們就靜靜等著天亮,天總會亮的。」
符衷離開了通訊室,他不禁想像著太陽從海面上升起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小時候父親帶他去看海,說他年輕時和人一起看到過海上的日出,他不會忘記那一天,到死也不會。
什麼樣的日出到死也不能忘記?符衷想不明白,他不能理解父親這句話的意義,但他沒有多想,因為他不理解的事情還有很多,不差這一個。
符陽夏去了一趟東北,他在雪地里下車,一陣風從山道上吹下來,灌進他沒有拉好的衣領里。符陽夏覺得有點冷,他朝手心哈一口氣,然後披好斗篷走上堆滿積雪的石梯。
雪中留著腳印,是在他之前來到這裡的人留下的,不過腳印已經很淺淡了,應該是被風吹平的。林子裡立著不少松樹,還有狐狸從林下跑過,一晃就不見了身影。
上山的路單調又漫長,符陽夏帶著兩個護衛,撐著一根拋釉的紅酸枝拾級而上。他不緊不慢,風大,裹著雪片子抽打鬥篷的下擺。
他不記得是第幾次聽見這種風聲了,松樹在頭頂搖晃,松針互相摩擦著沙沙作響,連風裡都帶著清香。山里冷清,獵人都不會光顧,恰逢寒冬,無人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山。
似乎比胡三太爺歸西那天還要冷清,符陽夏這樣想著,踏上最後一塊石板,來到藏在山中煙火繚繞的廟堂門下,朱漆的飛檐斜里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