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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裡有一籃草莓,季垚自己買的,另外還有一瓶酸奶。符衷收拾完廚房後去把草莓和酸奶抱出來,仔細洗乾淨了莓果、摘掉葉子後切成小塊,泡在了酸奶里送去給季垚當甜點。
「原來你喜歡喝這麼少女的東西?」季垚說,他用水筆點點裝有濃稠酸奶的玻璃碗。
符衷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一個男人都是不願意被說少女的:「我喜歡吃草莓,又喜歡吃酸奶,兩個拌在一起我覺得省事。」
「這樣嗎?嗯,原來你喜歡吃草莓,我記住了。不過上回你不是說你吃膩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符衷在他過去點的位置坐下:「草莓這麼甜這麼好吃,我怎麼可能會吃膩。就像看著您的臉,怎麼也看不夠,我巴不得看上一萬年。」
季垚被他看得心坎里溫熱起來,臉上卻裝出淡然的樣子。他的耳朵不經意地燙起來,剛洗過的頭髮里蓬起乾燥的香氣。符衷規規矩矩地坐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沒有得寸進尺地靠過來。符衷永遠拿捏得好度,可以與他長久地沉默,又可以隨時和他開懷暢談。有的人窮其一生也不會向其吐露半點真心,而有的人僅是第一次見面就推心置腹得仿佛總角之交了。
用筆尖敲了敲紙頭,季垚隨口問了一句:「下午不見你人影,你幹什麼去了?」
符衷抬起頭,他的頭髮蓬鬆柔軟,眼裡閃著星星:「您這是在關心我嗎?」
「不說算了。」季垚伸開手臂把枕墊拉起來,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你可以從我家裡出去了。」
符衷若不想馬上從季垚家裡出去他就得回答問題:「我下午回了一趟家,又去了一趟朋友那裡,然後去了——」
「住嘴,」季垚打斷他,揉揉眉心,「受不了你嘮叨。謝謝你今天請我吃飯,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多多關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的話你就可以與我告別了。」
「櫻桃酒和烤餅的味道怎麼樣?」符衷問。
季垚捻著項鍊的吊墜回答他:「很好。我把櫻桃酒藏在了酒櫃裡以後慢慢喝,杏仁莓餅已經吃完了。」
他起身將那碗酸奶拿起來遞到符衷面前:「所以我現在肚子飽飽的,這碗酸奶就留給你自己喝吧。」
符衷接過沉甸甸的玻璃碗。季垚又倒了回去,眯起眼睛看著他。季垚斜著雙腿,腳踝露在袍子外面,腳背弧度雅致,腳趾長而直。符衷轉動了幾下長柄勺,舀起酸奶送進嘴裡,沾了些在嘴唇上,符衷不著痕跡地舔去了。
季垚欣賞著符衷吃酸奶時的一舉一動,被他迷得全然忘記了要去計算方程。符衷長得好,是從綠草如茵、古木森森的大莊園裡走出來的少爺,經歷過優等教育的薰陶、父輩的悉心教導。
符衷將酸奶吃了大半,他吃了多久,季垚就看了他多久。那些切碎的草莓背符衷咬在嘴裡,豐潤的汁水在他唇齒間浸流。那乳白稠濃的酸奶、殷紅的果汁都在此時變為了另一種東西,引得人發瘋的東西,誘惑人去偷嘗伊甸園裡禁果的味道的東西。他們克制地各自坐在一處,任由著體溫上升、心亂如麻。
「首長還記得大學的時候嗎?」符衷放下玻璃碗,擦去嘴唇上殘留的果汁,「您每個中午都會去小廣場上坐一會兒,您喝加冰的咖啡,不加糖。」
季垚寫字的手指頓了頓,他的領口下滑,開得很大,吊墜滾到了他的鎖骨窩裡:「大事忘得快,這些瑣碎的小事你倒是記得清楚。」
符衷抿唇笑了笑,他從季垚的話語裡想到了《夢中的婚禮》。
「不過還有一件事,」季垚垂著眼睛翻了幾頁紙,眼鏡滑到了鼻尖,「我記得你每天中午都去教室自習,是個好孩子。」
季垚找不到什麼詞誇他,只能誇他好孩子。季垚喜歡認真的人,認真的人在哪都不會吃虧,認真的人前途無量。符衷愣了一下,像是被抓住尾巴:「您怎麼知道?」
「意念。」季垚胡亂回答。他想起了那些久已遠去的時光,梧桐還沒老,柳樹剛發出新稍。時間帶走了他很多東西,但只要他靠近符衷,他方不至於那麼難過。
符衷看季垚的表情,季垚神色如常,長時間沒有說話。季垚疊著腿,衣襟從肩上拉到腰際。符衷看到了他的鎖骨和胸,慌忙別過視線。符衷覺得自己要瘋魔了,這強大的自制力也不知是怎麼出現的,忍得他胃裡發絞、陽氣勃發,疼得直要了他的命。他抬起手撐在鼻樑兩邊,匆忙起身去陽台上打開小窗靠在旁邊呼吸起冷冽的空氣來。
「你怎麼了?」
「我想比一比究竟是您好看還是外頭的風景好看。」
「比出模樣了嗎?」
「比出了,風景沒有您好看。」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把兩人嚇得悚然一驚,緊接著懸浮屏自動彈了出來,魏山華的臉出現在了畫面上:「三土!三土!」
季垚首先看向符衷,扔掉手裡的東西後起身朝他大步走去,伸手拽住符衷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臥房裡去:「你就在裡面待著別動、別出聲、別開門,聽見沒有!」
「首長,我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我要躲起來?」
「我不想攤上事。」
「什麼事?」
「你自己知道。」
季垚把手按在符衷胸上推了他一下,把他推進臥房裡。符衷踉蹌了一步,扶住正要關上的房門輕聲問:「您是不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