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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讓他改變了這麼多?」道恩問。
「一個人。」
「一個人?」
「啊,是的,僅僅只是一個人而已。那人為他付出太多了,指揮官就是在他的影響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可是全都看到眼裡。指揮官遭遇的不幸太多了,而那個人為他提供了庇護。」
道恩望著被海冰分割成東一塊西一塊的海水,有人在陰溝里看到月亮,而他在純淨的海水裡看到了夕陽:「聽起來是一段不錯的故事,在晚飯前我想聽聽這其中的細節。」
朱旻當然不會告訴道恩其中的細節,難道他要說嚴厲威武的指揮官是被愛情滋養得這麼活色生香的,並且已經被情人按/在/床/上/操/熟/了?朱旻不敢想了,他自己都沒有性/生/活經驗。
「胡亂在背後議論長官可不是件好事,況且還是最高長官。」朱旻說,他垂著眼睛,掀著杯蓋喝一口,天寒地凍,茶水一下就變涼了。
「你議論得可比我多得多,你甚至還說他活得相當糟糕,朱醫生,這聽起來不是什麼好形容詞。」道恩頂頂朱旻的手臂,然後繼續揣著袖管,把寬大蓬鬆的圍巾壓住,免得被風吹飄。
朱旻抹去嘴唇上的水珠,笑起來:「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瞎說大實話是要被盯上的。」道恩說,他心情愉快地踢了踢腳尖,「朱旻醫生等會兒去實驗室看看嗎?你最近一直在外面跑,一會兒進潛艇下海,一會兒坐飛機去出什麼任務。」
「你是想念我了嗎?」35歲的朱旻眼尾堆起了皺紋。
道恩停頓了一下,轉而歪了下腦袋,笑道:「也許有那麼一點點。好吧,我承認,朱醫生,你不在實驗室里的這段時間,我還是挺想你的。和你一起搞研究是一件愉快的事,我很期待。」
朱旻把最後一滴茶水喝下去,蓋上杯蓋,看了看杯身,上面寫著「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他扭頭和道恩對視,道恩碧藍色的眼睛比天空還要純淨,這個加拿大的漂亮男孩每次都能讓朱旻在心裡稱讚很久——稱讚他的一頭金髮,稱讚他碧波蕩漾的眼睛,稱讚他每時每刻都像石竹花般紅艷潤澤的嘴唇。
果然長得美的人無論到哪裡都有人喜歡,連朱旻這個成天埋首於工作,並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娶了醫院當老婆的老男人,也會時常因為道恩而心神不寧。
「道恩,你是不是在我的茶水裡加蜂蜜的時候,偷偷吃了一勺?」
「哦,是的,我偷吃了一勺。對不起,朱醫生,你的蜂蜜太香了,含進嘴裡化掉的時候就像掉進了花叢里。」
「難怪你的嘴巴這麼甜,蜂蜜味兒都要把海風的味道蓋過去了。」
他們笑起來,道恩的臉頰紅撲撲的,也許是凍的,也許是其他的什麼原因。道恩抬起手捂住臉頰取暖,他把下半張臉埋在圍巾里,露出的藍色大眼睛看看朱旻,然後又靦腆地轉開了。
朱旻的神色在喜悅之後忽然憂愁起來,他轉轉杯子,說:「不過我可能沒法跟你一起研究神經症了,親愛的道恩醫生。」
道恩捂臉的動作忽然停滯了一瞬,幾秒鐘後他不自然地笑笑,放下手,抄進衣兜里:「為什麼呢?難道你也要被撤離嗎?可是飛機明明剛剛才飛走啊。」
「不是撤離,我不走,我還得繼續待在這裡,親愛的,不要緊張。」朱旻伸手搭住道恩的肩,看樣子像是把他攬在懷裡,他們一同走向封鎖門,「我們進去說,外面太冷了。」
道恩進門後從朱旻的臂彎里鑽出去,拉下圍巾,塞進衣領里。他的雙頰被風吹得通紅,鼻尖更甚,白皮膚襯著,如同熟透的蜜桃,輕輕一碰就軟了,流出芳香四溢的汁水來。
朱旻把杯子洗乾淨,烘乾後倒上熱水,捂著取暖。工作艙里的人正準備去下面吃晚飯,多半是熱氣騰騰的土豆泥和醬汁厚重的燜黃魚。朱旻稍等了一會兒,等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他才說:「我另外有一項新任務,有一個病人得了一種怪病,前所未見。我得帶領團隊尋找治療辦法。這可能是一項大工程,會很麻煩,我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的日子有的我好受了。」
「哦。」道恩在盯著朱旻看了一會兒才愣愣地發出一個音節,他頂著手指,卻不知道把視線放在哪裡,「是什麼樣的怪病?傳染病嗎?」
「不能確定是不是傳染病,但病情很嚴重。病人是林城......你知道他嗎?就是那個側寫專家,監測台的台長,看起來輕飄飄的,很有靈氣。」朱旻描述道,他忽然說不下去,戛然而止。
道恩點點頭,他站在空落落的艙室里,雖然暖氣系統開著,但他還是覺得冷,絲絲縷縷的,直往肺里鑽。他沉默了一陣子,把手放在衣兜里捂暖,說:「他怎麼樣了?」
「他被撤離了,跟著回去的還有肖卓銘醫生。肖醫生專攻的是免疫學,拿過獎,有四個學位,據說她現在正在攻讀第五學位。」朱旻說,「有她跟著回去,再加上高科技,我覺得很可靠。」
「相信科技,相信人的頭腦。」
「你怎麼也會這句話了?」
「從別人嘴裡聽來的,大家都這樣說,這句話難道不對嗎?」
「這句話最先是肖醫生說的。」
「哦,是她嗎?」
朱旻嗯了一聲,看看牆上的鐘,比劃了一個手勢:「到晚飯時間了,我們一起去嗎?填飽了肚子才好幹活,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