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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他感覺周圍平靜下來,眼前出現了波光,一下一下晃動。身體像是漂在空中,無遮無攔,猶如輕盈的空氣包裹住自己,慢慢上升,上升到長滿漿果的樹叢頂端,那裡住著長滿金色羽毛的鳥,巢穴里藏著純淨的黃金和瑪瑙。
他在光中沉浮,光斑灑落在他臉上,睫毛和嘴唇都像清水裡的璞玉。睫毛讓他眼睛的輪廓鮮明而深刻,泛紅的嘴唇被水包圍,淡淡的血跡像晨間剛起,面對枯敗的花園點燃一根煙,一縷煙霧從手指間升起,消散在黎明的光暈中。頭髮漂浮著,花兒一樣,每一根髮絲末梢都住著一個透明的靈魂,仿佛水痕在他臉頰上親吻。
「符衷。」
微眯著眼睛,幻覺中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不是山花的,不是林城的,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他想不起這個聲音來自於誰,好像是天上,好像是人間。上帝在人間。
「時間,會記得我們。」
他知道這只是幻覺,他在這個聲音中閉上眼睛。張開嘴,珍珠似的泡沫從口中吐出,上升著,然後破滅了。不知道在這樣的泡沫中又有多少個維納斯會誕生,就像他所珍愛的過去的時光,也如這泡沫一樣離他遠去,然後砰的一下,破掉了。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手很大,緊緊拽住符衷的手腕,帶他去了更遠的地方。
第167章 餘波千丈
飛機穿破暴雨往臨時聯合空中基地的飛去,灰黑的雲層中穿梭著閃電,能縱穿整個天幕,最後在末端形成球形,打擊在大地上,所到之處盡為焦土。這樣狂暴的閃電在眾人的記憶中是很少出現的,至少在朱旻的腦海里,如此之大而又清晰的球形閃電,只有在畫上見過。
返程的最後幾百米飛機遭遇雷擊,前端被擊穿,正中引擎,黑色的燃油噴射而出濺在風窗上,駕駛員視線受阻。星河探查到飛機故障,量子大腦自動接入飛機駕駛艙,避免了一起墜機事故。
朱旻跪在機艙後部,雷擊發生時他正在給季垚拆掉腿上的木板,機身猛地一仄造成不小的震盪。金屬架子的滾輪四處滑動,朱旻伸手把架子推到一邊去,抬腿踹在架子腿上,才沒讓上頭的刀具摔下來。三個醫官被這麼猛地震盪一下,全都鬆了手,傷口沒了壓力,血管一下子爆開,由於爆炸傷到了季垚大動脈,血像噴泉一樣往上噴濺,幾個醫官的臉上和身上全都遭了殃。
「按住他的腿!快點!按住!他媽的,兩個人都使點勁,上面!別讓血噴出來!」朱旻給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換一隻手套,挽起袖子把剪刀丟到一邊去,發出哐啷的響聲。
「駕駛員!你開飛機的手都是棉花做的嗎?FUCK!平衡器拉長一點!你想讓指揮官死在你的飛機上嗎?」朱旻一邊痛罵飛行員,一邊抹掉半張臉上粘稠的鮮血,扯掉頭上礙事的醫官帽子,散著亂發把針管扎進季垚靜脈,將藥瓶掛起來。
季垚昏迷不醒,他臉上已無血色,連向來純正得像石榴花顏色得嘴唇此時也是慘澹的。朱旻撩起眼皮看看季垚的臉,旁邊的心肺監護儀上閃現著數字,星河不斷提示需要緊急醫療救護。
「朱醫生,血止不住啊!一直在流。大動脈斷裂了,得要把血管紮起來才能止住!朱醫生,快想想辦法!再這樣下去堅持不到地面血就要流幹了!」
朱旻低聲罵了一句,扭頭對旁邊長著雀斑的醫官吼道:「萊斯利,幫我分開他的傷口!血管埋得太深了,我看不見!還有一塊彈片在裡面,我得把彈片取出來!快點,老鄭,把你的全部力氣都給我用在這裡!要是鬆了手我就叫駕駛員把你丟下去,該死的,立刻執行!」
老鄭挪動了一下身體,再次發力按住出血口。萊斯利擦掉額頭上的汗水,剛才大動脈噴血的時候他離季垚最近,肩上到胸前一大片全是濕透的血水。萊斯利徒手扒開傷口,露出裡面撕裂肌肉和組織,血泛著泡沫湧出來,時而會發生噴濺。他是軍隊裡的醫官,見過很多慘烈的場面,也包括這一次。
萊斯利朝朱旻點點頭,示意他已經到位,朱旻打開強光燈照射傷口,在燈光照射下裡頭的血腥景象便更加刺目。萊斯利沒有看,他抬起頭,脖子緊繃,眼睛周圍全是紅血絲。朱旻戴上口罩和手套,不斷湧出的血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只得把整隻手伸進傷口內部探查情況,傷口*生生又被撐大了一圈。
朱旻咬著牙齒,下顎骨因為過分用力形成一個鋒利的稜角,活動起來有些困難。手在傷口內部鑽動,血一層一層往外溢,朱旻活動手腕找到彈片和大血管的位置,他閉上眼睛,眼角含著淚水。朱旻扳著肩膀,艱難地伸出手指夾住彈片,調整好角度後用力往外扯出,彈片伴隨著血水一起被甩到一邊。
出血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監護儀發出滴滴的警報聲,心跳已經輕緩到幾乎看不到起伏。朱旻幾乎是一刻不停地重新找到血管,兩隻衣袖全都被染成紅色,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地面控制中心注意,C-34即將降落。遭遇雷擊,引擎已被破壞,迫降,迫降,請求地面支援。飛機上有指揮官和三名醫官,指揮官重傷,情況危急,請地面做好救援準備。」
「收到,緊急救援已經準備完畢,跑道已清空,為您準備了攔截網,請按照紅外標記燈的指示降落。」
「攔截網!攔截網!」朱旻聽到外面在喊號子,還有哨音。臨時聯合空中基地的甲板上暴雨傾盆,地面工作人員吹著哨子在邊緣狂奔,揮舞手中的旗幟打出手語。幾十名執行員跑上甲板,將攔截網和減速帶拉起來,幾十雙腳踩在水流中,濺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