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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微博刪掉,將手機塞回枕頭下。季垚想著心事,微微側著身子,悄悄把自己的頭挨在符衷的頸窩中。他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睡得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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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巍和何巒去逛商場,何巒抄著衣兜站在櫥窗外探看。壁燈暈出橘黃色的光束,模特穿著鮮亮的衣裝,腳邊鋪滿了應景的玫瑰花。陳巍興致勃勃地拉他進去,把一條駝絨圍巾掛在他脖子上。
「這個顏色好不好看?」陳巍把他挪到鏡子前,抬手幫他圍好,稍作整理,「天氣越來越冷了,你居然連條圍巾都沒有。你以前怎麼過冬的?」
圍巾攏著何巒的脖子,襯得他鼻挺眉高。何巒長得骨肉勻亭,臉上的線條和稜角一橫一豎都抓人眼球。陳巍雙手搭著他的肩,站在身後踮起腳往鏡子裡看。他又嫌何巒個子高擋住了視線,只得矮下身子靈活地鑽到他面前去。陳巍和他面面相對著,給他抻平褶皺,最後心滿意足地抬起眼睛掃了掃何巒。
「倍兒精神,就這條了。」陳巍歡天喜地地要叫人過來把圍巾包好,何巒卻拉住了他的手。
「我不習慣圍巾,扎著脖子難受。」何巒說,「所以我不怎麼會戴。」
陳巍反手捉住他手指,讓他自己摸了摸胸前的圍巾,求證似的說:「怎麼會扎人,這是軟駝絨的,跟絲綢一樣滑!北京的冬天風大,要是吹涼了脖子小心得心臟病!」
他咧著嘴笑了笑,鬆開何巒的手腕,帶著他往櫃檯走去。陳巍飛快地結了帳、付了錢,還未等何巒反應過來,他已經提著袋子站在門口等他了。何巒推開門走出去,凜冽的冬風有一搭沒一搭地吹在他面頰上,而被圍巾裹住的地方卻暖洋洋的。陳巍見他過來後就笑了,抽出手幫他拉好衣襟,扣上牛角扣:「你看看你,漂漂亮亮、光彩照人。」
商場打烊了,兩人決計一道回時間局去。他們並肩沿著街邊的杜仲樹往公交站走去,空氣中瀰漫著甜滋滋的香氣,處處華燈燦然。寒涼、芬芳的空氣令人神清氣爽,何巒驚訝於這個地方何以會變得如此煥然一新、如此迷人!他含著下巴埋進圍巾,跟在陳巍身邊慢慢走著。他們不緊不慢地聊著天,陳巍則沒完沒了地把他肚子裡裝著的一大把好故事往外倒。
「逛了這麼久的街,肚子是不是都走空了?」陳巍忽地停下來問他,踩在人行道的邊緣打平衡,「想不想整點好東西來填肚子?」
何巒雙手插在毛呢大衣的衣兜里,這是件嶄新的大衣,同樣是陳巍買來當禮物送給他的。陳巍身上的海狸皮短外套、腳下亮光閃閃的漆皮靴子在被何巒買下後就穿在身上了。他們衣著簇新,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喜悅之情,仿佛是城中隨處可見的志同道合、意氣相投的有為青年。
「你又想吃東西了是不是?開封菜難道還不夠你消化嗎?」何巒扶住他,幫他保持平衡。
陳巍聞言嘿嘿一笑,一腳踏在地面上,然後耍賴皮似的在原地蹦了蹦。何巒懂他的意思,抬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這身板為何能裝下這麼多食物?還一點都不會發胖?」
「你可別忘了我是從哪裡出來的。」陳巍輕盈地跳上人行道,跨開步子往對面一家燈火通明的餛飩店走去,「老兄,你要是去試一下執行部的飢餓訓練,你就再也不想踏進訓練場一步了!」
他們在餛飩店裡坐下來,陳巍高高興興地一人要了一碗。何巒看了眼時間,說末班車要趕不上了,陳巍卻覺得這是小事一樁:「等會兒打車回去,或者乾脆就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
何巒取下圍巾疊好,小心地裝進口袋。餛飩店裡瀰漫著白茫茫的水汽,敞亮的門廳外遮著一扇屏風,黑洞洞的夜晚就在那外面窺伺著他們。何巒只消深深地呼吸了一陣無處不在的餛飩香氣,便食慾大增,這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說陳巍吃得多不長個了。在等著餛飩端上來的空當里,他忽然說:「今天你給我買衣服,花了不少錢。」
「你也給我買了很多衣服,看我身上穿的、腳下踩的,不正是你花錢買來的嗎?」陳巍把碟子裡的蘸料調製好,「咱們這不過是互換禮物罷了。我今天別提多高興了,跟過節似的。」
何巒坐在桌子對面看著他,過了會兒才笑著點點頭:「謝謝你。」
兩碗餛飩端了上來,清亮的湯水裡浮著薄薄的、淡黃色的油花,青蔥和紫菜一道浸在白漲漲的餛飩皮里。陳巍用鮮紅的辣椒調的蘸醬香飄四座,兩人動起筷子把熱氣騰騰的餛飩送進嘴裡,一邊吃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著他們的未來。陳巍講到了執行部年終考核,他說他正在為此做準備,滿懷信心能在考核中脫穎而出,獲得晉升的機會。
末班公交車果然趕不上了,他們吃完餛飩出來時正好看見末班車絕塵而去。不過他們並不感到遺憾,兩人互相嘲笑了一番,然後說笑著站在街邊打了一輛出租,說要去時間局。他倆坐在後面,何巒看陳巍朝冷硬的窗子上哈了一口氣,然後畫了一個笑臉。
「你看,」陳巍指著笑臉說,「你以後也要像這樣天天笑哦。」
「你也一樣。」何巒回答他。
陳巍愣了一下,再笑起來的時候就顯得傻裡傻氣。他朝何巒挨過去一點,硬要拉著他一起玩加手指的遊戲。玩到後來陳巍就困了,借著身高劣勢,他順勢靠在何巒肩上睡覺。他們此時正在高架橋上,離時間局還有二十多分鐘車程。何巒由著他倚靠自己慢慢睡著,出神地望向車窗外一道道奔騰而出、急遽後退的路牌,浮雲與他結伴,緩緩游過黑森森的山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