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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們能做的只是規避被殺的風險。符衷,你沒有經歷過深淵,所以你不知道深淵是怎樣恐怖的地方。我愛你,真的很愛你,但我不得不遠離你,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
「我們沒有錯,愛誰都沒錯,錯的是那些阻撓我們的人,他們只敢偷偷在背後做著陰暗的事情,像老鼠一樣,縮在小小的角落裡,眼中放出惡毒的光。」
季垚捂住臉,他沒有哭,只是覺得無比疲憊。符衷站起身,走到季垚身邊蹲下,把他抱住,讓他的身子在懷裡軟下去。季垚閉著眼睛,在疲倦中看到浩大的哀愁,像一頭鯨魚,把他吞沒。
符衷輕聲叫他名字,在寂靜的房中聽起來像午夜的夢囈。夜幕已經降臨了,夜晚很長,就像他們要跋涉的萬水千山。
我的耳畔長久地迴蕩著你溫柔的聲音,我還在夢中見到你可愛的面影。
「抱抱我。」季垚說,他拽緊符衷的前襟,把額頭靠在他肩上。
符衷最後還是離開了季垚的套房,走的時候他看到季垚背對著自己站在深藍色的窗戶前眺望遠方。玻璃上倒映出屋子裡的擺設,就像一下子,身處世界的倒影之中。
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燈,一股木頭的香氣。他忽然想起自己有幾天沒有回來過了,但桌子上並沒沾灰塵。簡單洗過一個澡,他在桌子前坐下,順手打開電腦。
雖然感情令人煩惱,但正事仍然不能忘記,符衷對著電腦比對資料,房間裡點著一盞床頭燈,星光在他背後蔓延。
符衷仔細地瀏覽了朱旻給季垚的資料,他的目光反覆在唐霽、宋塵、康斯坦丁和「紅尾魚王」幾個詞語上徘徊。恍惚之中回神,低頭看到紙上的塗鴉,全都是季垚的名字。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哪天像這樣孤獨,也從來沒覺得哪天像這樣思念過一個人。
季垚晚間去了天台,與對面的巨大的天文觀測台遙相呼應。他打了個電話叫山花過來,喊他帶了一瓶酒。破天荒地點燃了一根煙,靠在天台的欄杆旁慢慢抽,煙霧被風扯得四散逃離。
「啥事啊兄弟,這麼久沒動過煙了,今天怎麼又抽了起來?看,嗆死了吧?該扔扔了。」山花拍拍季垚的背,給他把氣順過來。
季垚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掐滅燃到一半的煙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該死。」
山花瞥了他一眼,給他倒上一玻璃杯的陳酒,遞過去,兩人碰碰杯:「跟你那相好吵架了?臉色這麼差,都看不到希望了。有啥想不開的跟兄弟說說,讓我開心開心。」
季垚頭一回聽他說這話沒有揍人,放在平時,早就揍得媽都不認了。季垚晃了晃酒杯,喝一口,搭著欄杆說:「現在我還當你是兄弟,所以有些話我願意講給你聽。山花,如果你很愛一個人,他說的任何話,你都會相信嗎?」
山花看著遠處的山脈微笑,沒有直接回答,反問回去:「那你相信符衷嗎?」
季垚默不言語,山花過了會兒才笑起來,頂了季垚一拳,說:「那這個問題就毫無意義。不是因為相信才愛,而是因為愛才選擇相信他。」
第115章 懷金悼玉
山花說得在理,他就這樣,平時看起來糙,但張飛穿針粗中有細,何況山花至少比張飛心細一點。季垚晃著酒杯,大風一陣一陣從他腳邊滾過,他看到對面的望遠鏡在移動,應該是專家們帶著學生在做研究。
「你個混蛋,說話啥時候這麼睿智了?老子還覺得有點道理。」季垚提起膝蓋裝模作樣踹了山花一腳,「你不去做雞湯博主真的委屈了,開個小號吧,我關注你。」
「你別看我平時不說話,我心眼兒可明白著呢。我看著,我都知道,只是我不說而已。你們可要小心點,你們的小動作全都被我看在眼裡。」山花狡黠地笑笑,朝季垚指點兩下。
季垚從鼻子裡哼一聲,一口把酒喝完,跟喝白開水似的,不過後勁衝上來有點大:「死山花,你啥時候知道我跟他的事的?」
山花摸了摸下巴,說:「哦豁,你這是在跟我出櫃了?說實話吧三土,其實在現在之前,我雖然有所猜測,但還是不確定的。」
季垚沒說話,他默默地重新倒酒,看著黛紫色的星辰灑落在青色的山頭。山花沒有逼他,他們並肩站著,隔著些距離。山花知道季垚這是默許了,他忽然有點釋然,又替他們感到高興。
「要說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那得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山花眯起眼睛回想,娓娓道來,「還記得北京蛛網出事的那一晚嗎?你和他在樓梯間抱上了,那時候我在上一層,就聽見了。」
「你他媽不上樓站在那裡幹什麼?偷聽很有意思?還有,那時候我還沒跟他在一起,是他自己來抱我的。」
季垚語氣著急起來,此地無銀三百兩。山花注意到他的耳朵是紅的,慢慢的,整張臉都紅了,扭著脖子不肯與山花對視。山花覺得有趣,心情像夜空一樣舒暢,他聞著酒香。
「你們現在還是在一起了,看著你們真幸福。」山花說,他說的是真心話,「他對你很好的,羨煞老夫。媽的,老子啥時候也能擁有甜甜的愛情。」
他們都笑起來,聲音低低的,卻又很有默契。季垚伸手拍拍山花結實的背,看著星空說:「會有的,很快就會有了。也許就在你身邊,只是你沒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