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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掛斷了電話。白逐離開了窗戶,經過壁櫃時她停了下來,扭頭凝視了隔板上的一隻相框一會兒。照片中,季垚尚且有一張年少的面孔,在他身旁還有一個女人,眉眼與白逐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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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季垚幫符衷上藥,還是在符衷的房間裡,還是瀰漫著松木的清香。季垚點著藥水,時不時問他疼不疼,符衷說疼他就給傷口吹氣,那氣息仿佛是傍晚的涼風一縷縷吹到了符衷心上。
符衷等藥水幹了便坐上床。季垚把藥瓶子收進抽屜,取下椅子上的外套來穿上身。他知道符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心裡惆悵得厲害,仿佛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說罷他就毫不拖泥帶水地往門口走去,符衷在身後叫住他:「您今天不在我房間留宿嗎?」
季垚轉身看著他,這時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摸出來看了一眼,但是直接按掉了。他將手機塞回衣兜里,踮了一下腳,故作無情地說:「這是你的房間,哪能天天留?昨天只是太晚了懶得回去,你得明白這一點,可千萬不要得寸進尺。」
「您說有人在監視你,相比之下我這裡就是個安全的好去處,那不如一直安全下去,免得夜夜發愁。」
「你說的在理。但往後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呢,日子有的是,不差這一天。」季垚攤開手,他站在門邊與符衷遙遙相望著,「我得離開了,明天見。」
符衷揪著被褥,還想挽留幾句,但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下了。離別的憂愁讓他心生悵惘,他是那麼的捨不得季垚離開,又是那麼的渴望與他春宵一度。符衷沒說什麼,久久地凝望了一會兒季垚的眉目,最終妥協了:「明天見,長官。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你也是。」季垚回答,他說完就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臥房的門。緊接著符衷聽見外間傳來開關門的聲音,然後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時鐘在床頭滴答作響,符衷躺在床上,拉起鬆軟的被褥蓋住身體,輕嗅著被子上的清香。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昨夜的夢境,細細密密的失落感再次讓他的心酸痛起來。
他又在夢中回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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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躺在病床上,抓住了符衷的手。季垚以為抓住的是醫生,便開口向他詢問時間局的近況。符衷站在床邊不言不語,醫生立在旁邊說:「有誰能想到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成天掛念著時間局。」
「不是時間局。」季垚躺在被單下,緊緊地抓著符衷的手腕,「時間局只是我工作的地方。我是掛念著那些人......或許也沒有很多人,我不知道,我只是非常想念他們。」
「想念誰?」
季垚的嘴唇動了動,但他沒有回答。符衷的手腕在他手心裡微微顫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脈跳在手心裡泵動。他驚訝於這隻手是那麼的溫暖、有力,似乎有一種力量正從這隻手流到自己身上來。
符衷默然著在季垚床邊坐了很久,一直等他睡去。符衷忍著錐心的痛楚一根根鬆開季垚的手指,看著他睡著後靜謐的面容落下淚來。他坐在椅子上低聲啜泣,錐心泣血的疼痛讓他夢魘連連、痛不欲生,哭聲羼雜著憂鬱、苦惱和羞恥,迴蕩在灰濛濛的四壁之間。
第49章 心慌意忙
冬夜的風逼得越來越緊了,陳巍下了晚訓後從訓練場出來,身上的汗水在寒風中一浸,凍得他直打哆嗦。他連忙把外套穿上抵禦無孔不入的寒氣,見肩章有些鬆動,他花了點時間將其重新別好。陳巍愛惜地抹了抹閃閃發亮的徽章,直到把它抹得一塵不染了才與同伴告別,獨自挎著包、抄著冷冰冰的衣兜腳步輕快地跑下了樓梯。
他在深寒浸人、時起時落的冬風裡大口呼吸著,他的胸膛在高強度的訓練中完全打開了,心臟在鏗鏘有力地搏動,肺葉也舒張開來接納新鮮、沁涼的自然之氣。他為自己有這麼一副健康的身體感到高興,臉頰因興奮和汗熱而發紅,雙目炯炯有神,受過傷的腿痊癒之後完全能像以前一樣健步如飛了!
超新材料研究實驗室坐落在與執行部一河之隔的E區,這是一座三面環河的半島,島上綠蔭叢濃、翠柳成陣,一座座白生生的石柱拴著寒光閃閃的鏈條,繞著一條環島公路延伸開去。陳巍搭了一輛便車從訓練場趕到這裡來,在橋頭下了車。他往上拉拉背包的帶子,神氣活現地踏上了寬敞的石橋,往掩映在一大片黃櫨樹叢中的實驗室走去。
何巒記錄完了最後一個數據,他把記錄冊合上,在末尾簽好名字後掛在了牆上。何巒終於空閒下來看了眼手機,發現陳巍給他發了消息,說就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他。
—今天專門找到我這兒來幹什麼?
陳巍很快回復了:來接你回家去。順便來參觀一下你們的實驗室,看看你們平時是怎麼工作的。
何巒去水櫃前打了溫水來喝下去,身上的白色實驗服漿得筆挺,兩隻袖子、胸前濺上了黃澄澄的藥液,洗刷多次後仍留有淡黃色的印痕。他看著手機上的消息笑了一下,按滅屏幕後他馬上去消毒室脫掉白褂,找出自己的衣服來穿上,拎著挎包從隔離門走了出去。寒氣逼人,何巒嚴嚴實實地掩上了衣襟,再扣上了領口的兩條皮帶。
「天氣越來越冷了。」何巒說,他在走廊里找到了正在挨個瀏覽展覽牌的陳巍,「今天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