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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符衷把自己的卡拿回去,放進衣兜里,看起來似乎突然沒有要緊事了:「所以我現在屬於編外人員?」
「在某種意義上說,算是的。」灰西裝稍微點了一下頭,看著大廳中其他的業務員,想讓那些人對自己的話表示贊同。
「那我去找樓下找人工接線也會被人毫不留情地打回來對不對?」
「當然,這幢大樓里的員工一向以公正、嚴格著稱,他們不會對你有私心的。你還是安心地回家去休假吧,免得被內部調查科的盯上。」
內部調查科的人就是一條條鯊魚,只要聞到一點血腥味就會窮追不捨,並以此作為他們引以為傲的業績。符衷知道自己現在正處於鯊魚們的監視下,他的手機、家裡的座機電話說不定已經被人悄悄裝上了竊聽器。符衷捏著口袋裡的手機,覺得自己得回家去把座機電話和電腦拆開來看看了。
灰西裝又打量了符衷一遍,然後注意到他腳邊的一條狼狗。小七長得威風凜凜,從它的行為上就能看出它訓練有素,灰西裝盯著小七看了一會兒。
「你的狗真不錯。」
符衷低頭晃了晃狗繩,他這時才笑起來,說:「是條軍犬。」
「噢。」灰西裝的眉毛揚了起來,像聽到了什麼好事情,讓他的態度一下子轉變了,「您願意去那邊的休息室里坐一會兒嗎?您想喝點什麼?咖啡還是白蘭地?本來我們有特製雞尾酒的,這可是通訊大樓里一項與眾不同的特色服務,是您在其他地方享受不到的。」
符衷更討厭這個人了,還有他說話的態度。符衷沒說咖啡還是白蘭地,問:「任何一通電話都是有記錄的對吧?不管是時間局長還是清潔工?」
灰西裝在字句上斟酌了一遍,才開口:「是的,先生,通訊記錄是寶貴的資料,星河會追蹤每一通電話。就算是國家主席——請允許我這麼說——在地下兩萬米的地方悄悄給我們局裡的人打一個電話,也是會被星河記錄上去的。」
「哦。」符衷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得離開這兒了,「我現在也不能與『回溯計劃』取得聯繫是嗎?」
「是的,先生,我很遺憾。」灰西裝說,他露出惋惜的神情,仿佛與符衷產生了共鳴。
符衷不願意再與灰西裝推銷員繼續交談,他看了眼旁邊的屏幕,岡仁波齊山區的紅點早就消失了。他禮貌地謝過灰西裝後牽著小七離開了第九層,在電梯裡時他一直想著「回溯計劃」的事情,但他現在已經無法與其取得聯繫了。符衷想到了季垚,他無法與季垚取得聯繫,這令他焦躁起來。
他不能用白卡,因為白卡是符陽夏的,星河會追蹤到軍委副主席身上去。「回溯計劃」本就處於一個微妙的位置上,符衷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做。
最令他惱火的是權限全都被取消的事情,他現在就只是一個掛著執行員牌子的編外人員。符衷站在雪裡看了眼中央指揮部大廈,讓時間局遐邇聞名的那座尖頂佇立於最高處,一度成為了北京全城最高的地方。在大樓前是稍矮一些的中央禮堂,環繞著希臘式石柱,門前的大台階前方修築有寬闊的水池,一座十六米高的黑色方晶石石座聳立在水池中心,上面則站立著生出翅膀的時間之神克洛諾斯。
人站在這些高大的神像、雄偉的高樓下方,只會覺得自己像塵埃一樣低到地底。時間局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人們,時間凌駕於人類之上。符衷得抬著頭才能完全看清克洛諾斯的面部,幾個工人正搭著架子爬上去,小心地將神像上的雪清理乾淨,讓人們隨時都能瞻仰神靈的臉孔。
符衷的目光越過克洛諾斯,看到執行部分部的大樓在稍微偏西一點的地方。符衷看著某一層樓的某一扇窗戶,距離隔得遠,燈光都縮小成一個格子,像是報紙後面的數獨遊戲中的空格。符衷能認出來那是執行部部長的辦公室,唐霖就坐在裡面,也許他也站在窗邊,正靜靜地凝視著自己。
唐霖,符衷捏著這個名字想了想,他送去給顧歧川的文件中就提到了唐霖。不知道顧歧川現在怎麼樣了,也許他是時候結束度假,走出拘留所的大門了。
符衷知道顧歧川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符衷想。
幾輛卡車開進大門,沿著廣場轉了一個彎,到另一邊的倉庫前停下來。車廂被吊機取走,機械臂伸進去,從車廂里拖出一個又一個的大金屬罐。
符衷身邊停下一輛賓利,符衷稍微往旁邊讓了讓。肖卓銘從賓利上下來,她背著一個帆布挎包,正把最後一顆牛角扣繫上,然後讓司機把車開走。
「我看到你在這兒,就讓司機把車停下了。」肖卓銘解釋了一下,給自己戴上圍巾,她現在脫離了醫官帽和白褂子,符衷還有些不習慣,「你沒咳嗽吧?」
「當然沒有。」
符衷跟她打了招呼,站在一棵黃櫨樹下,這棵老黃櫨在秋天的時候會落很多金黃的葉子。符衷問她:「你怎麼來了這裡?」
肖卓銘打著傘擋雪,抬手指了指倉庫前面的貨車,說:「聽說從『回溯計劃』帶過來的標本要入庫了,我就從醫院趕了過來,反正最近醫院裡沒什麼事。你在這兒做什麼?我聽說你昨天才手術出院。」
「我就來局裡處理一些事情,現在正準備離開了,剛好碰見這幾輛貨車。」符衷說,「你什麼時候從酒泉回來的?」